回到顶部 01七年才懂现实残酷 02大起大落他受够了 03最风光的时候也最孤独 04让心彻底解放,才找到平衡 05他只想要一个公平的评价 06 07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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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公子撩球》——腾讯NBA首席记者沈洋个人专栏:你和篮球一起,跟我听,跟我看,跟我聊。本期《沈公子撩球》带您独家对话林书豪,七年之后,林书豪给了自己怎样的忠告,让他不再焦虑。


“如果回到过去,我希望我不要那么焦虑,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当全世界都在焦虑,林书豪却在最“受伤”的一个赛季,最应该焦虑的时刻,给了自己一个忠告。

接受腾讯体育采访时,林书豪的布鲁克林篮网正在客场准备与波士顿凯尔特人的比赛,对篮网来说,这是一场无关痛痒的比赛,他们联盟垫底,早已无缘季后赛。

他的母校哈佛大学,就是他所形容的,“我真的拥有一个美好的篮球岁月的地方”,近在咫尺。

“时间就像飞的,一晃(毕业)7年了。”林书豪说。

他又说,很多事情都是等过了之后,才看得更清晰也更明白,比如焦虑,比如急躁。 

“肯定的,你长大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他马上露出了大孩子般的笑容,“只是长大了一点点而已。” 

腾讯体育独家专访林书豪

01

努力就会成功?七年才懂现实残酷

过去这7年里,我达到我所有的目标,或者是理想了吗?我觉得没有。

林书豪转过头问,“我应该用中文还是英文回答问题?”

“英文吧,你能更加完整和准确地表达自己。”

这7年来,他一直努力的练习中文。尤其是这两年,他终于可以开始自信的用中文接受华语世界的采访,而且越来越流利。当然,他要聊点走心的内容,还是英文更准确一点,毕竟二十多年的习惯了。

“那时我家人让我上中文学校,教我们说国语写汉字,可中文学校总是在周五晚上上课。上了一周的学,还要再学习中文,所以心里很不愿意。加上年纪小总是贪玩,所以经常不上课溜出去打篮球,”回忆小时候难得做“坏学生”的经历,他一脸害羞和遗憾,“现在想来真的很后悔。”

这已经是过去很久的故事了。“时间就是这么飞一般地过,我第7个NBA赛季就要结束了。”他说。

7这个数字对于林书豪的意义不言而喻。这个在圣经里表示着完整和完美意义的数字。但7这个数字,也是焦虑的爆发点,七年之痒,不仅存在于婚姻,也存在于职场。

2016年夏天,林书豪加盟布鲁克林篮网,这是他真正意义上作为领袖和核心而来到的一支球队,是他真正可以有话语权的地方。是他可以想说就说,想做就做而不需要顾及太多的地方。看似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伤病却再一次地让他倒下。

“我先打了20场比赛,在板凳上坐了45到50场,来来回回,我除了不停地做着恢复治疗,就是在给队友加油,” 林书豪回忆着这个赛季。

受伤后的林书豪,只能在替补席为队友加油受伤后的林书豪,只能在替补席为队友加油

这个时候倒下,让他格外沮丧。

“我以前也有过伤病,比如那次(2012年)做膝盖手术,我知道自己会在床上躺一阵子。可是这一次不一样,我觉得我能出来打了,不行,又能打了,又不行。比起前几年的伤病历史,没有哪一次比这次更令我沮丧,” 林书豪说。

林书豪的私人训练师,一直陪伴着他的乔什(中文名范振书亚) ,也承认这个赛季反反复复的伤病对于林书豪的艰难。他说:“对于杰里米(林书豪)来说这确实很难。他也很沮丧。赛季初,他训练得非常刻苦,非常努力,很注意自己的饮食,不停提升自己的能力,并且休息充分。 但是似乎这样的事情(期待什么就得不到什么)总是发生在他身上,伴随着他的整个职业生涯。”

当初想上的大学是斯坦福,可却被哈佛录取;选秀市场上无人问津,却因为华人背景被勇士队选中;以为可以和家人过一个圣诞节,却被火箭队裁掉;以为再也无法留在NBA,却一夜打出“林疯狂”的故事;想留在纽约,却不得不去了休斯敦;以为终于可以带领球队,哈登来了却没有球权;终于等来了成为领袖的时候,却不停受伤。

“很多人都说,以一个亚洲球员来说,能够在这个联盟里打上7年,实际上就是一种成功了。比起当初我连NBA都不敢想能进来的时候,我确实是成功了。但是你说在过去这7年里,我达到我所有的目标,或者是理想了吗?我觉得没有。我觉得我自己可以做的更多,更好。我真的期望着我可以更早地成为首发,我也期待着很多的事情,可是最终也没有实现,这些都没有达成。”

02

大起大落很刺激?他更爱中庸之道

人们要不然就特别喜欢我,要不然就特别不喜欢我。没有中间地带。

林书豪在比赛中封盖詹姆斯,但因为伤病,他无法稳定发挥林书豪在比赛中封盖詹姆斯,但因为伤病,他无法稳定发挥

林书豪过去的七年,总让人想起周星驰在《唐伯虎点秋香》中的一句话,“人生大起大落来得太快,实在太刺激了”。

虽然,对于林书豪来说,他宁愿能够过着平稳的生活。人生的机缘和巧合并不需要如此对比强烈,但命运就是如此。注定给你的也永远都跑不掉。林书豪笑笑说,“我可能就是这样具有人格属性的人吧。这种事情永远伴随着我。”

他又说:“就像人们要不然就特别喜欢我,要不然就特别不喜欢我。总是没有中间地带。我有时候很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在他的潜意识里,只有惹麻烦的人才会如此,被人找到错处,但从华裔家庭出来的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之一,“别惹麻烦”。“很多中国文化真的是扎根在我心里,从而让我变成现在这样,这也是我所骄傲的地方,”林书豪说,“另外一方面,就是我的性格,我觉得我下了球场就是非常不争不抢的人,总是乐乐呵呵的,我从来也不喜欢卷入任何人的是非和争端。”

但这些还是发生了,让他无力。

林书豪说,唯一让他感觉到人生的“平稳和常态“就是在黄蜂的那一年。那是他最为开心的时候。乔什也说,在他看来,那才是林书豪的高光时刻。 “他那个赛季过的非常开心。季后赛里打的也非常好。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几场很棒的比赛。尽管他每个赛季都会有几次非常精彩的时刻。但是在夏洛特,他真的开心。”

“对,我没有再生活得忽高忽低。没有太多意外,内心很是满足,很是开心,”林书豪曾经这样告诉腾讯体育。

可你认为这就是林书豪想要的公平吗?

不。他那时的年薪只有可怜的200万美金。 当时的林书豪收到了很多年薪更好球队的合同,但是他却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用少得可怜的收入,换来了饭碗和想要的平静。

第二次来到休斯敦,和之后湖人的那一个赛季,他都是带着“心烦意乱”的离开。“他要的只是可以安心打球的地方。只是安静的打球,而不被其他打扰,他想一切重新开始。”熟悉林书豪的身边人说。

03

最风光的时候,其实他最孤单

我知道很多人在支持着我,但是没有人可以真正到帮到我。

“我的人生有许多的转折和拐点。都是不可预期的……在我很年轻的时候,聚光灯与压力突如其来,那些所谓的故事,都曾经让我一度快要有窒息的感觉,”林书豪没说出来那要说的是什么故事,但是我们都知道他在说什么。

尽管你或许认为,聊起林书豪就绕不过“林疯狂”这个话题。但他其实从来就不想主动谈及。

乔什说,“在‘林疯狂’那段时间之后,我们几乎再也没有谈论了。 我们仍然感激那段时间,觉得那真是很疯狂的时间。但这都是过去。是很久远的过去了,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这个恨不得躲起来哭泣,生怕被下一秒钟裁掉的孩子,就像是超人突然找到了他的斗篷。瞬间成为了焦点和宠儿。一切的一切都来的太快太突然。可是当斗篷很快消失,当他失去了支持,又慢慢的失去球权,他迎来的不再是赞美,而是指指点点,批评和质疑。

“林疯狂”的时候,他其实最孤单“林疯狂”的时候,他其实最孤单

林书豪的人生发生了倾斜。

“我和姚明,易建联成为了那段时间赛场上绝无仅有的黄皮肤。我会去问他们的意见。但是我知道我们的故事和背景也并不相同。我那时觉得没有人可以真正能理解我在经历着什么。我感觉非常孤单。非常非常孤单。不知道该去跟谁说我的心里话。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怎么去想。我知道很多人看到我的经历,也在支持着我,但是没有人可以真正到帮到我。”

很多人随着“林疯狂”而来,他们靠近他,想要从他的身上得到更多的东西。

“那时候有很多人去跟他讲不同的东西。说这个好,说那个不好。总之,希望迅速获得他的信任,希望能够在这种疯狂下分得一杯羹。他那时候完全乱了。不知道该听谁的。”一个熟悉林书豪的人说。

现在林书豪的身边留下的都是自己的家人和最亲近的朋友。都是从头跟他到尾的那些人。

“很多人问我,你为什么不用这个训练师,为什么不用这个大的经纪人,为什么不用更有名的经理人。因为好像你‘成功’以后,就应该这样做。可是我不想这样,我想做不同的事情。这些人跟着我从始至终。他们都是真正忠诚于我,关心我,在意我的人。我不会因为自己怎么样,就把他们一脚踢开。” 林书豪说。

林书豪团队的人组成其实很简单。自己的嫂子就是自己商业经理人,最好的朋友乔什是他的私人训练师,并且帮他负责社交网络的管理。妈妈也会给自己做出一些建议。当然还有他美方负责谈合约的经纪人。

他们才是真正了解他的人。

“很多人都通过社交网络上觉得他是个很有趣,很搞怪的人,他确实是。但是还有更多的东西是人们看不到的。比如他对于那些伤病和那些低谷日子的挣扎和失落。他是不会让人看到的。” 乔什说。

04

让心彻底解放,他才找到平衡

我是伤了,我是沮丧,可是我却有着与以前不同的想法和理解。

为了争夺球权,林书豪扑倒在地为了争夺球权,林书豪扑倒在地

时间总会让人改变。

现在的林书豪,谈到过去的七年,眼神里都会透出一种“我以前怎么会那么做”的无奈。“你知道吗?我曾经每一步,每一寸的前进都需要去打仗 ”,“我想什么都立刻抓住,什么都立刻马上去实现”,“无论我是在金州(勇士),还是在纽约(尼克斯),休斯敦(火箭),甚至是洛杉矶(湖人)队,我觉得自己花了太多时间去忧虑,去给自己压力,想要去控制,想要去把所有事情都在一夕之间达成”。

如果能回到过去,他要给年轻的自己一个忠告。林书豪说:“我会告诉那时候的我,慢下来。少点焦虑,少点急躁,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他说,那些曾经的高高低低,起起伏伏,有一部分是因为命运的机缘巧合。更还有一部分自己的责任。他本可以享受这个过程,获得属于篮球本身的乐趣,用平常心去看待身边发生的一切。

这一年里,林书豪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甚至是令他格外失望的伤病,也让他成长。林书豪说:“我是伤了,我是沮丧,可是我却有着与以前不同的想法和理解。我告诉自己还可以去享受篮球,享受NBA,尽管这种结果也不是我想要的,但不代表我不能去享受自己的生活,把笑容挂在脸上。当然,我还是会很努力,只是我在脑子里已经有了不同的看法。”

什么原因让他发生了如此巨大的改变?

林书豪说:“事情经历多了,年龄到了,很多事情自然而然也就想明白了。”

乔什和林书豪是太多年的朋友,他也看到了自己哥们的变化。以前年轻的时候,书豪的性格可能让他把自己绑的很死,做什么事情都是前思后想,非常焦虑,让自己喘不过气来。“可是现在他会想,我怎么想就怎么说,他该说说,该骂骂,他不再顾及这个,顾及那个。他把自己的心彻底解放了。也让自己的心终于得到了平衡。”

不再左右右摆,踌躇不前,林书豪终于和自己的心做了妥协,从非左即右的道路两端,慢慢的走到自己内心的中点,找到了那个可以让自己和自己握手言和的平衡点。

05

不再焦虑,他只想要一个公平的评价

是的,他们不知道,当我受伤的时候,伤的到底有多深。

还有4个多月,林书豪就将迎来他的29岁生日(8月23日),这是一个球员进入职业生涯中期的年龄。

但林书豪因为“中年危机”产生的焦虑感,彻底消失。

过去的7年,尽管那里面有太多的故事,太多的不可期待,太多的未竟之志。林书豪用这7年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想经历的,不想经历的,都好好地走了一遍。现在,他只想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我的篇章还没写完,我想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成就才算是成功。我脑子里大概没有明确的那种成功的概念。比如我要拿到多少分,打进过几次季后赛。或者在哪些球队做过首发球员。这都不是我所考虑的。”

“我当然希望自己可以打的越长越好。可当我该走的时候,我希望人们给予我一个公正的评价。而这也是我追求的目标。”

现在的林书豪,已经彻底放下包袱现在的林书豪,已经彻底放下包袱

“如果有一天给我做总结的,如果他们说这个叫林书豪的球员,是在这个联盟里生存了很长时间的优秀控球后卫,我就会很满足,很开心。而这就是我想留下的遗产。”

他还说,如果再贪心一些,他希望人们能够知道他曾经是一个为了能够打好球而多么努力的人。“到底我是有多想把我做的事情去做好的。到底我往这里面投注了多少的心血。我猜这是别人不知道的我。”

有人说,林书豪是那个我们所熟悉的,又是陌生的人。他的黄皮肤,让他的故事变得传奇和有趣,让他背负荣耀,也让他穿过荆棘。可是在他一切表象的背后,又是生活着一个怎样的灵魂,却很少有人知道。

“是的,他们不知道,当我受伤的时候,伤的到底有多深。而那些我经历过的事情,有在多大的程度上激励和影响着我。”林书豪说。

结语

全世界都在焦虑,各种原因——房子、车子、票子、孩子的学校的选择,又或者为了事业、理想,不管成功与否,我们都在焦虑的情绪中不可自拔。

林书豪也应该是这庞大人群中的一个,他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在篮网的第一个赛季,他不断受伤,他的球队只拿到了20胜62负,联盟垫底;他场均拿到14.5分、5.1次助攻,却只打了36场球。但在与腾讯体育的对话中,他没有焦躁,而是给曾经的自己,也是给现在的我们一个忠告,“别焦虑,慢一点”。

即将29岁的他,说自己长大了,把自己解放了,还在焦虑的我们,是否也应该把自己的心,彻底解放?

调查
沈洋 腾讯网NBA频道高级记者

采访CBA2年,驻美报道NBA7年,曾跟队篮网、奇才和尼克斯多个赛季。与多支球队,球员,联盟工作人员,和经纪人保持了良好的关系。多次专访NBA著名球星和名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