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从0-32到NHL中国赛 中国冰球春天来了?

文/徐思佳 杨昕雨

编辑/唐前尧

3月28日，征战KHL的昆仑鸿星冰球俱乐部在北京举办了“2016/17赛季答谢晚宴”，庆祝球队第一个赛季便成功闯入季后赛，创造“一年级奇迹”。两天之后，在昆仑鸿星俱乐部的主场场馆，五棵松体育馆，NHL联盟总裁加里-贝特曼正式宣布，2017年9月21日和23日，NHL的洛杉矶国王队和温哥华加人队将分别在上海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和北京五棵松体育馆打两场季前赛。这也是NHL第一次在中国真正落地办赛事。

至此，世界上最顶尖的两大冰球职业联盟都已进军中国，中国冰球的春天真的来了吗？

奥瑞金包装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周云杰早在2013年便开始与NHL联盟接洽，商讨NHL在中国推广合作的可能。在外媒的报道中，周云杰被称为“带着NHL进入中国的幕后男人”。

四年的接洽与商谈，让周云杰对NHL的行为准则非常了解，在他看来，NHL是整个北美四大职业联盟中最保守也是最谨慎的一个。

早在2014年，多伦多枫叶队的总裁布兰登-沙纳汉就携大量枫叶体育娱乐公司的高层来到中国，旨在加强在中国的商业开发，包括在北京建造由枫叶命名的冰场，而其中一项长远的计划就是有关中国赛的事宜，不过沙纳汉本人在最后一刻放弃了中国之行。由于种种原因，当年这个计划并没有成行。

知情人透露，这是因为当时联盟对于相关权益的商业开发显得非常谨慎，相关的商业活动必须经过旷日持久的审核和批准之后才可成行，这也导致枫叶集团在最后时刻没有派出自己的最强阵容造访中国。

“NHL其实是一个非常保守的联盟，这几年冰球联盟的发展在北美是越来越好，但他其实上还是比较闭塞的，对于推广，他并不是没有愿望，只是要求的非常严格。”周云杰说。

申冬奥成功，改变了这一切。

2015年7月31日，北京与张家口击败阿拉木图成功获得2022年冬奥会的主办权，中国对于冰雪运动的热情空前高涨，原本高冷的NHL也开始大举加快进军中国市场的动作。因此，这一次NHL中国赛的落地似乎显得没有想象中那么费劲，联盟总裁加里-贝特曼亲自来到中国，足以看到NHL的诚意。

此前，昆仑鸿星加入顶级冰球联盟KHL离不开两国政府部门的推动。在俱乐部初创时期，包括俄罗斯体育部、俄罗斯大陆冰球联盟、俄罗斯冰球协会和中国国家体育总局、中国冰球协会在内多个的部门都予以了极大的支持。如果说，中国俱乐部打进KHL联赛是一场主动的改革，那么，NHL进军中国显然走了另外一条道路。

贝特曼一再表示，NHL当下遇到了进军中国的好时机，并且NHL进军中国的手段和途径绝不仅仅是中国赛一种，对于未来，贝特曼有着详细的推广计划。“NHL未来将在中国展开各式各样的推广，比如在新媒体平台上，腾讯体育每天都将播放NHL比赛，并进行报道。”与此同时，贝特曼愿把NHL各领域的专业人士带来，帮助中国发展冰球基础，而在中国举办表演赛只是NHL抓人眼球的第一步，“如果能近距离的观看高水平的冰球比赛，相信会有更多中国人喜欢上冰球、并且参与到冰球运动中来”。

接受腾讯体育专访时，周云杰明确表示相信NHL在中国有希望达到NBA的高度，而谨慎经营联盟20年的贝特曼也对尚未开垦的中国冰球市场表现出了高度信心：“我眼中现在能看到的只有机遇，我几乎不认为在中国推广NHL会遇到任何的阻碍。”

华熙国际投资集团（NHL中国赛执行方）董事长赵燕在NHL中国赛的发布会现场发言时说，“在未来至少八年时间，NHL将落户中国，每年中国赛至少在两个城市开展。”周云杰也在采访中表示会全力促成NHL中国赛的常态化。

作为最早开发中国市场的海外职业体育联盟，NBA在中国体育市场家喻户晓。过去几年，欧洲足球豪门频繁登陆中国，意大利超级杯从北京搬到了上海举行、国际冠军杯在国内成功吸金。虽然，这类赛事至今仍无法摆脱大牌球星赛季间歇期的“走穴模式”，但NHL却在中国市场的推广受到KHL的挑战之后，轻松地祭出NHL季前赛，而且不仅如此，根据北美资深冰球媒体的透露，NHL最快将在2018年就在中国举行常规赛。

不过NHL主席贝特曼虽然乐观，但也深知NHL并不会在中国一夜爆红。“NHL在中国还处于最初阶段，我们现在只想要一步步地去宣传联赛。我们很清楚NHL并不会在中国一夜爆红，所以我们会用足够的耐心去培养这个市场，相信用不了几年就能够达到想要的效果。”贝特曼说。

家门口的两场NHL联赛要怎样给中国冰球带来帮助？在NHL中国赛敲定之后，这成为了周云杰思考最多的问题。“我们也一直在思考，在和NHL进行谈判，来确定在中国的推广模式，在我看来，NHL来中国绝对不能只是打两场比赛这么简单，关键是要让我们的孩子们怎样最大程度地受到世界顶级冰球联盟的影响和熏陶，看到顶级的球星、比赛和冰球文化。”周云杰说。

在中国，冰球市场依旧是一块贫瘠的土壤，人们甚至没法找到一个中国的顶级球星去“代言”这个项目，就像姚明和李娜当初所做的那样。

昆仑鸿星，中国第一个顶级职业冰球俱乐部中仅有5名中国人在册，刚刚达到联盟规定的本土球员注册数量要求。这5人中，仅有3人在上赛季获得过出场时间，英达之子英如镝和夏田翔只在赛季中期球队集中伤病的时候获得了一定出场时间，唯有加拿大籍华人袁俊杰已成为球队重要一员，不仅在常规赛中打入了中国球员的第一球，还曾在季后赛取得进球。

为了改变首个赛季的尴尬境地，昆仑鸿星俱乐部董事会主席赵晓宇透露，俱乐部已经给新主帅迈克-基南下达了硬性指标：保证签约至少10个中国运动员、其中至少5人有足够的出场时间——为此，俱乐部即将在北京、多伦多、波士顿公开选秀，招募全球华人冰球精英。

67岁的基南是少数在NHL和世界范围内其他联赛都取得过辉煌成绩的冰球教练，1994年他带领纽约游骑兵队捧回阔别54年之久的NHL斯坦利杯，2015年，他带领马钢城冶金队捧得KHL加加林杯，成为唯一一个带队取得斯坦利杯和加加林杯的主教练。显而易见，基南丰富而辉煌的履历，将使他成为昆仑鸿星本土化扩张道路上的关键人物，甚至在北美已经有消息传出，未来中国国家队的帅印都可能交给基南。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顶级联盟中，中国人的身影更加难觅。2015年的NHL选秀中,中国小伙宋安东被纽约岛人队在第六轮第172顺位选中,成为NHL近百年历史中第一位在选秀中被选中的中国本土成长的球员。这个消息看上去令人振奋，但宋安东的NHL之路却并非坦途。根据NHL的选秀规则，世界上所有18-20岁的冰球运动员都可以接受30支球队的选拔，通常报名选手有上千名之多，最终会有约211人在总共7轮中被选中。而每位第七轮顺位的选秀成材率恐怕只有千分之几。

而且，与NBA不一样，NHL的新秀一般不会立即得到合同进入职业赛场。在选秀结束后，每年只有5名左右顶尖新秀会直接进入NHL赛场，其他球员一般都将回到青年队或大学球队继续锻炼深造，少数有潜力的球员才有可能得到球队的新秀合同，而其中的更少数才能获得在俱乐部梯队锻炼的机会，只有精英中的精英才有在一队亮相的机会，而能打出名堂的则更是凤毛麟角。不少媒体和业内人士都表示，宋安东在2015年被纽约岛人摘下，更多地是联盟和岛人队为了在中国市场中“拓荒”所采取的举措。值得一提的是，选中宋安东的纽约岛人队，曾长期为著名华人企业家王嘉廉所有，在完成大部分股权转让之后，他仍是岛人队的股东之一，王嘉廉过去几年在中国大陆，特别是东北地区的冰球推广做了许多工作。

宋安东在接受采访时也表示，自己短期内在大学打球更为实际，至于未来真正获得跻身NHL赛场的机会，那将是他努力实现的一个长远目标。宋安东目前效力于USHL威斯康星州麦迪逊首府队，司职左后卫。2017年3月，美国的大学生冰球联赛（USHL）宣布宋安东入选美国康奈尔大学，宋安东将在2018-2019 赛季去NCAA最高级别的D1中征战。

没有明星是中国冰球的软肋，也是冰球项目在推广初期所遇到的最现实的问题之一。但推动NHL中国赛落地的奥瑞金掌门人周云杰却认为，大牌明星的缺失不会阻碍NHL中国赛乃至整个冰球项目在中国的发展。在他看来，NHL并不像NBA那样依赖球星。“我认为NHL和NBA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明星，一个球队里即使拥有明星不见得你会成绩很好，NHL整个明星的表现和推广确实不如NBA，问题是NHL有他的特点，他恰恰核心是团队。我觉得现在中国孩子身上缺乏的东西里，恰恰冰球都有，一个是对抗，一个就是团队。”周云杰说。

2017年3月，由国家体育总局冬季运动管理中心起草的“2022中国冰球行动计划”正式启动。相关人士透露，这份计划包括了中国冰球未来发展的种种举措，“所有大家能够想到的，对中国冰球有利的东西都会体现在这份计划中”。

就在2月，亚冬会冰球赛深深刺痛了国人。中国男子冰球队0-14日本、0-8哈萨克斯坦、0-10韩国，三战尽墨净输32球；女队虽然斩获银牌，但在争冠之战1-6惨败于日本……曾在80年代称霸亚洲的中国冰球，在亚洲范围内也正在被对手拉开差距，更遑论抗衡加拿大、美国、俄罗斯？

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所有人的面前：迫切期待实现改变的中国冰球，到底最需要什么？

在加拿大长大的袁俊杰2岁起开始学习滑冰，3岁起接触冰球，5岁起学习花样滑冰，13岁开始冰球训练。他说，自己每天都可以打一两次球，一天就可以打四五个小时。只要打开电视，就可以看到各级冰球赛事的电视转播。在他看来，这是中国冰球和加拿大冰球在氛围上最大的差距。“中国现在还没有专业的冰球联赛，没有那么多冰场，小孩子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冰场接触冰球。”

即将来华比赛的温哥华加人队球队主席，前加拿大传奇球星林登也提出了相似的问题。他说：“和北京冰球协会见面之后，我了解到这里冰球设施、场地还是极度稀缺的。所以我也希望通过自己的能力和经验，来指导你们如何建立一个关于冰球的完善体系。首先是帮助孩子在陆地上面培养兴趣，而非在冰场上。有了兴趣之后再上冰，这是有一个过程的。一下子就想要发展一项运动很难。”NHL联盟主席贝特曼也表示，中国首先需要花些时间在发展冰球基础上，随着时间推移，便会有越来越多的具有天赋的运动员成长起来。

作为中国冰球的基层教练，原齐齐哈尔冰球队、现在征战亚洲冰球联赛的中国龙之队教练胡江认为，中国没有冰球联赛、没有球队市场化、基层待遇微薄都是限制冰球发展的原因。

胡江说：“我们亚冬会的国家队阵容里，有将近三分之一队员没有工资、没有补助，都是家里在扶持。只有打亚洲联赛的齐齐哈尔队员们待遇稍微好一些，像日韩等国，近年来非常重视对冰球联赛的投入，一年下来可以打高水平的比赛五六十场，而中国的大部分球员只有出去打世锦赛等国际比赛的时候有机会接触高水平的比赛。”

中国冰球迫切需要自上而下的顶层改革，这是所有冰球人的共识，但与此同时，中国冰球的未来却也并非一片黯淡，一场自下而上的民间冰球热潮正在悄然间盛行起来。

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冰球正逐渐成为中产阶级家庭发展孩子兴趣爱好的一个选择。

众所周知，冰球是一项花费巨大的比赛，买装备、请教练都不便宜，在北京将一个孩子送去打冰球每月至少也要三四千元，这还不算如果要出国打比赛的费用。然而，冰球能够锻炼孩子坚强的意志，塑造健康的体魄，还因其室内运动的特点可以免于雾霾侵袭，因此备受中产家庭、尤其是一线城市中产家庭的青睐。于谦、郭涛、沙溢、董洁等娱乐明星也纷纷加入行列。

据华星辉煌校园部经理姚冰妍女士介绍，他们公司旗下在全国各地已有数十块冰场，而新建冰场的计划正在积极进行中。华星辉煌从2015年开始陆续孵化了虎仔、银河精英、冰焰等10家专业俱乐部，注册会员超过4000人，旗下俱乐部参加各项国内外冰球比赛均取得傲人成绩。据悉，近期华星将在北京举办一场多达百余支球队参赛的冰球比赛，参赛队更是来自全世界十多个国家。与此同时，华星通过与北京地区各级学校深度合作，让冰球进校园活动迅速开展。华星不是特例，奥瑞金集团也在2016年国庆节期间举办了“友谊杯”国际青少年冰球联赛。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冰球热虽然还没有在全国范围内遍地开花，但不可否认这已是极大的进步，中国冰球的的姚明、李娜们，或许就将在这批十来岁的小球员中产生。

NHL中国赛，也正是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正式落户中国。“我们会从各个层面帮助中国开展冰球运动，从培养人才、发展基础，到发展联赛，甚至是帮助中国培养一支在世界上有竞争力的国家队......我们希望用NHL的经验和资源，尽可能的帮助中国”，贝特曼说。

从昆仑鸿星到NHL中国赛，高水平冰球比赛在短期内对中国冰球的帮助都是显而易见的，他们的到来可以让中国冰球运动员和爱好者近距离地看到高水平的比赛和氛围，而这群人又将带动更多人关注冰球、喜爱冰球、参与冰球。当整个产业链条一切向好，良性循环下的中国冰球，也必将迎来走出低谷的曙光。

凛冬已至，春天或许就在眼前。

（Joseph对此文亦有贡献）

版权声明：本文系腾讯体育独家稿件，未经授权，不得转载，否则将追究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