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年前我们输给能代66分？上次犯的错这次在篮板青春一一改过

采访/文 王丽媛

“这桌都不许喝酒！”

郑诚教练一声令下，孩子们兴奋伸长的脖子，又灰溜溜地缩了回去，默默地坐在了一旁。有两个抖机灵的，跟着大部队蹿到了另一张桌子，也在教练一个白眼下，重新爬了回去。

这个庆功宴上，刚刚以80-70拿下了《灌篮高手》里山王工业原型——能代工高的孩子们，一手捧着米饭，一手举起了橙汁。

篮板青春对阵能代工高一战的最终比分

“干杯！”

整个居酒屋，只剩下二楼近乎包场的团队，四十多个台前幕后的大家庭，悬着的心还不算彻底放下。明天离开酒店的安排，物料的收拾运送，这场直播的复盘，下一场的担忧……话里话外，还是工作。

这群人不再年轻了。整个团队的80、90后们，看着桌上甚至未满18岁的少年们，眼里都时有羡慕。

年轻当然好了，场上恣意挥洒的青春，场下尽情的狂欢，不知延伸到何处的未来，敢把天捅个窟窿的豪迈……年轻真的太好了。

可为孩子们准备这场“成人礼”的每一个人，也同样弧度地笑着，碰杯，合影，打闹，拥抱，用一场离祖国千里之外的胜利，重新找回了他们的青春。

“只要还在努力着，青春，就没结束啊。”52岁的《灌篮高手》主题曲原唱大田绅一郎，笑着说完，拿起了麦克风。

22年，一条路

“我们这儿就三样东西，大米，温泉，老人。”

开着出租车的山田先生，操着带有东北口音的日语，闲聊着。

“我总载你们中国人的，前几个月，有好一波人来，旅游的，去能代参观的，还有好多年前，也是来打比赛的。我都记得”。今年60岁的老爷子，开出租车的36年间，仿佛当地的活字典，句句都是历史。

说话间，他掏出了翻盖手机。“别看我用的不是智能手机，但是，这路，哪哪我都清楚着呢。”

老爷子说得没错，这确实不是中国代表队第一次来能代。

而他口中这条通往秋田县立体育馆的路，第一次有国人来打比赛，已经是22年前的事了。

刘伟凯如今依旧保留着一张，他站在樱花树下的照片。1997年，他高三毕业，跟一群同样“被选中的孩子”，踏上了来能代工业的路。

1997年，刘伟凯代表中国高校与能代工高一战

在八一体工队长大的他，曾经是个足球手，父亲刘国江曾经是八一队的足球教练，大概也正因为如此，早早地判断出他不适合踢球，也就顺势走上了篮球这条路。

“我们那时，基本还有家里是专业运动员出身，才会从小决定吃体育这碗饭。”从北京四中，到北大篮球队，一路的顺风顺水，却在能代工业手里吃了瘪。

那是他第一次出国打比赛，刘伟凯还记得，乘坐的伊朗航空，和乘务员的大胡子，一切都是新鲜的，“现在回忆起来，转机，再飞能代，好像比如今飞美国还远呢。”

篮球的世界里，一切也是新鲜的。

“原来篮球不止是高举高打，和攻联防，两种。”这件事，是他跟日本这一战，才知道的。“在学校，甚至所在的省市，我们是打得最好的，到了国际赛场，才终于知道了，人外有人。”

那时的比赛，是全市的盛事。“秋田人不多，但是那天，总感觉全县的人都到了。老弱妇孺都有，连我们住的酒店服务员都去了。”而最终119比53的比分，也就这样永远的留在了历史中。

同一个场馆，同一条通向场馆的路。

《篮板青春》的球员们，穿着最新的球鞋装备，带来了能量饮料，专业的教练，早已温习过的能代工业球员资料，和NBA级别最一流的解说和导播团队，来了。

也还是在这个场馆，他们拿下了，中国球队在这里的第一场胜利。

这条路，他们走了22年。

“杂牌军”的蜕变

“怎么跑位的，你这么防守，人家一步不就过了吗？”杨鸣教练又发火了。

最后两天训练，整个球馆，都弥漫着难以喘息的紧张。

这个场馆，已经有50年历史了，从未有过空调，也让球员，异常不适应。

团队透露，李弘权前一天训练了7个小时，练到最后全身无力，“从没有这种虚脱的感觉。”

这个训练了45天的队伍，正在做最后的磨合。

幸好都是一群年纪相仿的大小伙子，放得开，话又密。“几天接触下来，感觉都已经处成兄弟了。”李弘权跟队员一起住着人生中第一次的四人榻榻米房，“晚上熄灯，什么都聊，转眼间就睡着了。”

这不是简单的一群日本网友口中的“杂牌军”，他们一起旅行，一起蹦极，一起吃火锅，一起赢，一起输，一起来到异国他乡，一起……捍卫一个共同的目标。

“我们准备再来一个，佳明你能吃饱吗？”李弘权远远喊着郭佳明，“小冰砖”挤着眼睛一笑，“那给我也整一个牛肉面。”

当然，聊得最多的还是篮球。

“那个4号队长，须藤陆，就贴上去，走哪贴哪，不让他出手，不让他组织。”吃饭间，几个人还研究着战术。

“对，还有那个6号中锋，吃他的高度，8号的三分也要注意……”说话间，第二碗饭也见底了。

第一次来日本，他们当然也有愿望。

林彦廷想去看一眼富士山，高锦伟想喂一喂奈良的鹿，小冰砖想去《你的名字》最后相遇的台阶，看一看那份爱情的终点。

但他们，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再回到比赛当天。几天针对性的练习，和一份咬紧了牙关的客场斗志，让整支球队看起来，焕然一新。

进攻端，面对全场紧逼，他们步步跟上，减少失误；防守，他们沟通， 换防，贴紧重点球员，直到下半场体力下降，才给了对方一丝喘息，当然，也没有给太久。

之前节目中看到的，缺乏沟通，防守人回防慢，等问题，在这支咬紧了牙关的球队身上，逐渐消失了。

这场比赛，跟22年前，像，却又不像。

“那年，日本队的特点也是鲜明，小、快、灵，而我们普遍1米9、2米的身高，在他们全场紧逼下，却连运球过半场都显得吃力。”刘伟凯依旧清晰地记得那一场的每一个细节，“多传球，少运球，绕开他们的中线夹击。那时候，我们要能意识到这一点就好了。”

当年那支中国高校联队受到了当地媒体的密切关注

以为自己长大了，成熟了的每个人，用一场比赛，记住了这个球队，也认清了自己。“那次，一共有四支球队参加，两支日本队，我们，还有美国队。我们赢了美国队，也因此，有点轻敌了。”

同样给他们下马威的，还有这座如今已经50年历史的球馆。“我们都是在小球馆训练的，那时看，这里漂亮地跟五棵松似的，有种眩晕感，传球、跑位都有偏差。不足的地方，还有太多。”

前人的经验。如今，帮助22年后的他们，拿下了这场的胜利。

镜头外的人

《篮板青春》的前方团队

“训练结束后，我把林彦廷带过来，我们开始采访。”

距离比赛24小时，球队最后一次训练结束前，安导把我拉到一边。“就差这一个采访了，是吧。”

我点点头，安静地等在场边。

无论球员酒店，场馆，或是往返的巴士间，总有些你一直看得见的，和永远看不见的人。

你总能看见现场导演安志超。

“有需求找安导”，成了我这一周的口头禅。临时的采访，摄像的调配，位置的安排，他永远在你看得见的地方，用你猜不到的方式，解决着你所有的问题。

而同样是节目组的元嘉禾，马丛丛，上到接受采访，聊出我们举办比赛的初心，对于中日两国的期待，下到物料采买，挂旗子，安排便当，看见他们就让人安心。

你也有总看不见的人。

裴煜又在酒店剪了一天片子，为了方便各个组之间传送素材，他住的704房间的门，总是敞开的。比赛前一天晚上十一点，三个直播中需要的短片，终于剪辑结束，500G内存的电脑，最终可用空间不足1G。酒店住了四天，他甚至还没吃过酒店的早餐。

对中日球迷的街采，分享《灌篮高手》的记忆；圣地巡礼；能代的城市和球队介绍……三个视频在直播中循环播放，裴导站在监视器前，松了一口气。

对于所有飞来秋田的工作人员来说，这不止是一场比赛。

80-70，比赛最终哨声响起。

此时的朋友圈，流传起这样一句话，“教练，我们终于赢了山王了。”

当初那个“教练，我想打篮球的梦想”，也终于在彼此都不再年少的时候，实现了。这群没有看到这座城市的风景的人，在离梦想最近的体育馆，找回青春。

结语

“我们想为体育圈做点什么。能用篮球，让这帮孩子看见更广阔的世界，挺好。”

《篮板青春》节目总监吕莳看着满场的笑脸，念叨着。亮着的手机画面，是刚刚被紫光阁点赞，写着比赛结果的微博。

能代市篮球博物馆里，储存着这支球队每一场比赛的录像。因为中国球队的到来，最近播放的，恰好是22年前，能代工业66分大胜中国球队的影像。

他们尊重着历史，象征着全国制霸50次的奖杯；日本第一个登陆NBA的球员田卧勇太的签名和报道；还有全套的，已经褪色的《灌篮高手》漫画。

凌晨1：30，刘伟凯发来消息。“刚补完比赛，感谢台前幕后每一个人，从节目制作，比赛安排，还有中场表演，都非常，非常，非常出色。天道酬勤。恭喜。”

然而，历史更新了。

“我们赢了吗？”比赛结束，回到酒店，前台阿姨看到我们的第一句话，就是关心结果。

“这次是我们赢了。”

“啊，果然很强啊。不过，下一次我们会加油的。”

能代工业的队长，升入高三，如今只剩最后一次带队冲击总冠军的机会。下一场会如何？下一个故事，谁又是主角？

等他们自己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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