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马刺20年童话终会结束 但绝不是今天

是的，我猜，这就是那样的一天。我用不着等到这个系列赛全部正式终结之后，再写下这篇文字了。在第三战之后，这个系列赛的胜败已经分明。在那一战的观感上，甚至让你失去了对悬念的遐想。具体到某一场球上，会有奇迹吗？也许——但如大齐所言，这一世的时光之幕已经缓缓垂下。显然，我想讲述的，不只是这个系列赛的终结。

先说句闲话——星期五早上，我吃早饭的时候画了个杯子。很多老朋友知道，我爱画杯子玩。这天早上，就画了波波维奇和他前一天过世，享年67岁的太太。我把马刺常用的加油词“GO SPURS GO”改成了“GO LIFE GO”，老爷子说了，生活永远大于篮球。

我那天把这个杯子带回家，一直在想，我们职业工作者一直在说，生活是生活，工作是工作。但这个时间点，真的就这么契合吗？21年前，在马刺从选秀抽签大会上抽到状元签那个晚上，波波维奇带着太太去外面晚餐，他们知道他们即将选择邓肯。他们按耐不住，欣喜若狂。伊琳·波波维奇说出了这句话：“我们的运气实在太好了。为了我们今天获得的好运，以后任何坏运气降临在我们身上，我觉得都是可以承受的了。”

在马刺即将迎来系列赛第三战，最终被证明是终结系列赛悬念的一战之前，伊琳告别了这个世界；在可能是最后的主场比赛里，老爷子没有在场边指挥。我不知道，是否冥冥自有天意。在这个时间点上，我不知道，遭遇重大变故的波波维奇是否还会继续执教；帕克（合同今年夏天到期）和吉诺比利（仍有一年合同，但有可能选择退役），也许只剩下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唯一的超星莱昂纳德，还会回到马刺的阵容里吗？所有这些，都也许是一世的告别。

我知道，写下这样的语句，和体会这样的时刻，给马刺球迷们带来的疼痛感。特别是，展现在球场上那种不以意志为转移的，鸿沟般的实力差距。人一疼痛，就容易愤怒。我收到很多私信，是马刺球迷在咒骂莱昂纳德——如果他能打，情况完全不同。关于这件事，我一直有几句话想说。

第一，我不相信莱昂纳德是伪装受伤。一名运动员在他健康的情况下不可能不想打球，队医认知的情况和他对自己身体认知情况有差别非常常见。你认为我能打，但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自己的身体。我认为我的身体和信心的恢复并没有达到自我要求，这很正常；

第二，不要认为莱昂纳德的家人和团队误导了他。他的家人和团队最关心他，最会从他的角度思考，运动员和他的团队之间是最紧密的，他们的所有决定都是一起做出的；

第三，从整个赛季的表述来看，莱昂纳德和球队之间一定有分歧。这个分歧看上去是身体恢复情况上的，其实是续约时间点和职业生涯规划上的。在出现分歧的情况下，运动员为自己考虑，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和收入考虑，先考虑自己，再考虑球队，这是天经地义的。这是职业体育的本源，这是每个个体诉求的正常展现。

你可能认为这是自私的，你认为这是不可接受的，你认为这是与你所习惯的一切相悖的，你因此咒骂和憎恨如今仍属于马刺的头牌明星，那是因为在过往20年里，你一直生活在童话里。

你以为一支球队的氛围，就应该像老爹和孩子们一样，血脉相连，不存在讨价还价；

你以为球队的领袖，就该像邓肯一样，坚定，可教，尊重权威；

你以为领袖身边的羽翼，就应该像吉诺比利和帕克，明明有成为核心，独领一方的实力，明明可以多挣几千万美元，却愿意为了文化、为了情感，在仅有十几年的生涯里自我牺牲，甘愿像老板霍尔特说的那样，我们将会一起死去。这一直都是马刺球迷们内心的骄傲。但这一切都是童话，好吗？

马刺的这一切，都是没有规律，不可复制，不该强求，不近烟火与职业体育的规律，与运动员的正常诉求相悖的童话。而你们，已经享受了20年。你们不该用同样的视角来要求莱昂纳德或者任何人。

当你长大了，童话自然有结局。

我是特别特别地平静的，写到这里的。我相信，有接近年龄和阅历的朋友在读这些文字的时候，都会特别平静。段王爷也是——段旭，国内写马刺的头牌，他写的每一篇马刺我都看，我是他的粉丝。段旭早就不做媒体了，伊琳去世那天，他正在出差，饭局到很晚。但还是给我们写下了上周五的那条推送，笔触坚忍。

我想起一个段旭著名的段子，是2013年总决赛第六战。最后还剩不到30秒，马刺领先4分的时候，段旭已经开始搂着他老婆狂哭。等年轻的莱昂纳德被犯规走上罚球线，段旭开始平静下来，浑身颤抖的盯着屏幕。当雷·阿伦在底角钉进那记著名的三分，把第六战拖进加时赛，段旭又开始狂哭。那时候，段旭还在北京生活，我们还是同事，GDP还在搏杀，第五个冠军还未到来。时间那么快，当你长大了，就不会再那样哭，也不再纵情笑。你生出盔甲，不再相信童话。

记住共同经历的芳华；

宽恕不能永恒的童话；

胸前是秃顶和背影；

心中是逆生的长发。

以上内容来自微信公众号：杨毅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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