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记忆中的NBA和圣诞节 那些闪亮的美好

举世瞩目的圣诞大战中，骑士赢了勇士！

在NBA的世界里，胜负重要。可在我眼中的NBA世界里，还有很多更重要的。

我总也忘不了2008年的圣诞节。

2008年，我还驻扎在休斯敦，是跟着火箭队飞来飞去的一线记者，每周写三次稿，少则数千，多则过万。2008年，微博已经产生了，可微博的时代还没到来，那时候人们还不习惯用一段又一段的140字去了解一个人，了解世界。那时候我们都还在写博客，我的一篇火箭的博客动不动就五六十万甚至更多的阅读量。2008年，是姚明篮球职业生涯最巅峰的一年。在北京奥运上带领着中国男篮打入前八，之后在08-09赛季里带领火箭实现了季后赛第一轮的突破。

如果我们只是看胜负，只看那些最终被载入史册的简单字句，过往是一种滋味。可如果你看得再仔细些，再努力些，你会发现，那些简单的字句背后有很多美妙等待着被照亮，他们更值得被记住。

2008年的圣诞，我亲眼目睹了NBA世界里的友谊。“一切都是生意”，在NBA的世界里我们无数次听过这样的话。然而，真实的生活里真的不仅仅是这样。

前一年，姚明的老大，弗朗西斯重新回到火箭了。从那间更衣室里一进一出，时隔数年，物是人非。2002年姚明刚来时，弗朗西斯是更衣室的老大。他的衣柜在更衣室刚进门的位置，和姚明的隔空相对。也和所有球队领袖一样，弗朗西斯一个人占了两三个衣柜，倒不是他有多少东西要放。而是每场比赛之后，他都是媒体们采访的焦点，衣柜前，总有二十号人等着，谁要是紧挨着他坐，太不方便，连个换衣服的隐私都没了。弗朗西斯是04年被交易走的，来了麦迪。麦迪成了火箭队最大牌的球星，也顺理成章地接管原本属于弗朗西斯的那几间衣柜。弗朗西斯再回来后，问球队要了距离姚明最近的那间衣柜，不是老大了，就挨着朋友，至少心里踏实。最初，弗朗西斯从生活到球场，处处提点着姚明，如今姚明是球队领袖，可弗朗西斯连上场时间都无法被保证。

姚明知道弗朗西斯不快乐，有时候老大会跟他抱怨几句，可姚明也知道，这不是球队或者弗朗西斯或者任何某一个人的错，数年来火箭打法早就变了。当然，人心和情分没变。姚明也隐约感觉到了有一天弗朗西斯可能又会被交易，他没想到的是，这消息居然在圣诞前夜传来。

在前往球馆训练的路上，姚明听说弗朗西斯被交易到灰熊。紧接着，弗朗西斯就把电话打了过来。这时候，火箭队已经联系不上弗朗西斯，他根本不接总经理莫雷的电话，把一切交给经纪人。可跟朋友，有些事得亲口说。电话里，姚明跟弗朗西斯说：咱们待会儿见。

每年圣诞节，弗朗西斯都会办自己的慈善活动。他会租下一间游乐室，邀请孩子们来免费玩儿，当然还有免费的食物以及礼物。这一年的数百个礼物袋里，弗朗西斯特意放进一张自己的照片，照片上他身穿着火箭的火红色球衣。每年，姚明都捧场。这一年穆托姆博也来了，两人帮着把礼物分发给数百名小朋友。也有媒体过来采访，对着镜头，姚明有点动情：“他的离开让我有些悲伤，很长时间以来，休斯敦已经是我们的家了，离开家，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好在，我们的家都在这，而且距离不远。现在他不再是我的队友了，可他是我的邻居，而且会一直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希望他能过得很好。”

再后来，弗朗西斯怕耽搁姚明，跟他说，不早了，可以回去了。圣诞前夜，谁家都有不少事。姚明一直不走，就坐在弗兰西斯旁边陪他聊天，他知道在这日子口被交易，对于一个球员，对于一个即将面临变动的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想多陪陪老大。弗朗西斯明白姚明的意思，其实那时候他们都隐隐约约地明白，这一别可能真的就要天各一方了。他跟姚明说：晚上来我家吧，来见见奶奶。

在美国，圣诞节是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了，举家团圆。弗朗西斯的大宅子里热闹极了。孩子们爬在地上，往圣诞树上挂各种装饰，弗朗西斯的太太带着好多人在厨房里忙活，奶奶坐着客厅沙发里，抱着弗朗西斯的小儿子，她身边摆着一摞照片，看到姚明进来了，奶奶招呼姚明坐在自己身边，指着照片上还是少年的弗朗西斯，说以前的故事。人老话多，奶奶有好多往事回忆，根本没拿姚明当外人，絮絮叨叨地一直讲。弗朗西斯在旁边乐着冲姚明摇头，说：我都不记得那些事儿了。

后来，弗朗西斯把姚明带到了楼上，掏出了一瓶姚明送他茅台，干了几杯。再后来，他把姚明送出了家门，跟姚明说：姚，再来一次。姚明点点头，把弗朗西斯的手放在自己两掌之间，使劲儿搓，直到搓得热的不行，再换另外一支手。这是两人间的习惯动作，从姚明的新秀赛季起一直保持。每场比赛之前都要这么搓，意思是把老大的手感搓热，上场大杀四方去。那一刻可能他们都清楚了，就此两人这辈子再也不会一起打球了，这仪式，如同最后的祭奠。

夜色中，两人紧紧拥抱，挥手告别。

他们真的再也没有一起打过球。从那之后，两人的职业生涯，人生轨迹分道扬镳，千差万别。可2008的圣诞节，我的全部感受都是NBA世界里的情义，一切当然不只是生意，胜负也不是全部追求，在这个把所有热爱篮球的你我联系在一起的世界里，处处充满着这种情义，只要你看得再用心一些，仔细一些，这些美妙就将照亮你眼前的世界。

我可以再告诉你几个圣诞节里发生的故事。

1996年，奥尼尔在洛杉矶的一家活动中心里扮成圣诞老人，他承诺，让孩子们一个个下单，在圣诞节到来时，他将满足所有人的愿望，把每一个人单子上写的礼物带来，因为他就是无所不能的圣诞老人。只有一个小朋友，迟迟没有把订单给他，因为他想要的不是游戏机，不是单车，不是洋娃娃，他担心奥尼尔没法帮助自己完成愿望，因为他想要的是雪！在四季如春的洛杉矶，这真的难为奥尼尔了。可奥尼尔做到了。他想法设法地让这一切发生。再一次出现在孩子们面前时，他身后不仅有孩子们要求的各种礼物，还有三辆卡车雪！真的雪！为了让小朋友愿望成真，他特意找人从圣娜迪诺国家森林公园的大熊山运来了这些雪。于是，在阳光明媚的洛杉矶，小朋友们能享受堆雪人，垒城堡，还有用雪球砸向奥尼尔的快乐。

多美好。

2011年，勇士队裁掉了林书豪。之后火箭认领了林书豪。那时候，林疯狂还没有发生，林书豪对于火箭的意义仅仅是一个替补中的替补以及一张华人面孔，很少能得到上场时间。那时候，火箭为了签下内线达勒姆波特，决定裁掉林书豪，圣诞前夜，一切消息都还没确定，火箭队告诉林书豪：让我们再等等看，看看能不能把你留下来。第二天，也就是圣诞节这一天，他们正式通知林书豪：你被裁掉！。那时候，林书豪一家人都来到了休斯敦，想团团圆圆地过个圣诞。消息突如其来，对未来惶恐不安的林书豪决定回家。因为是圣诞节，路上赶着回家团聚的人太多，林书豪和他家人们甚至无法订到同一班航班飞往旧金山，他们只能奔波着各自飞回去。可好在，在圣诞节结束之前，他们都聚集在了家里，彼此拥抱着过完了这节日剩下的时间。那时候，林书豪不可能知道之后他会在纽约创造林疯狂的奇迹，不知道他还会回到火箭，更不可能知道如今他能成为一支NBA球队的当家球星。前路漫漫之时，家人的怀抱是他唯一，却也是最好的慰藉。

挺惨，也挺美好的，对吧。如果你不仅仅盯着胜负，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会带着你照亮无数美好。

以上内容来自微信公众号：王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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