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

别样体坛 犀利揭秘

06

   昔日“一哥”无奈在中国成绩第一位,全运会最后一战

水中刘翔 岸上迟暮
  曾经是“世界第一”,被称为“水中刘翔”,现在连全国赛半决赛都进不了,张琳习惯了这种落差,接受了成王败寇的事实:“在中国,只有成绩才是第一位的”。全运会之后,他将告别泳池,赴美留学.... ■专题撰文 宫云捷

  “准备,走!”手拿秒表,站在池边,张琳一丝不苟地盯着泳池中的小师妹。从前是队里的“一哥”、世界冠军,现在是运动员兼“助理教练”,26岁的张琳认为自己现在可以淡定地接受这种变化。

  “我从小喜欢游泳,否则我早就在小学六年级就放弃了。无论是我拿世界冠军的辉煌时候,还是我现在200米自由泳才排第55名,这都是我宝贵的经历。”拿到世界冠军时,他被誉为“水中刘翔”,而现在已是迟暮英雄,渐渐退出水上的舞台。

  此前,2013郑州全国游泳冠军赛暨全运会选拔赛,张琳在200米自由泳预赛中的成绩为1分53秒45,仅列第55位。“能继续参赛就已满足”,张琳说这是自己的肺腑之言。两天后,张琳再度无缘100米自由泳半决赛。今年的全运会将成为张琳泳坛告别战,他做好了失败认栽的准备……

01

只身赴美,难比当年花团锦簇

  2012年10月,无缘伦敦奥运的张琳决定恢复训练,备战2013辽宁全运会。他选择只身一人前往美国,跟随美国国家队总教练大卫·萨罗训练。

  张琳回忆说,这次赴美之前,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恐惧感,“我害怕自己去美国应付不了这样那样的问题,这种恐惧感的由来是,过去所有人都在帮你、而现在没有人帮你,一切都要靠自己”。

  一下飞机,张琳就尝到了“无依无靠”的滋味。“我当时有种想哭的感觉!”英语不好、没有朋友接机,张琳过关时遇上了大麻烦。当时,张琳把邀请信递给美国海关的工作人员,对方开始问问题,可张琳听不懂,后来工作人员帮忙找了位中文翻译。“那位中文翻译也不行,最后我就糊弄着过来了。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我想尽了一切办法,最终过关,这也许就是人的本能吧。”重新回忆当初的窘境,张琳有些不好意思。

  看到张琳的到来,大卫·萨罗很开心,他很欢迎张琳,并让他尽快投入训练。对于张琳来说,这还远远没有达到步入正轨的地步。

  没有主管教练、没有体能康复师,更没有按摩师,这对于张琳是全新的考验。在国内,张琳不愁吃不愁穿,按摩更是训练后的必备“享受”,也不用为琐事发愁。可是在美国,张琳只能自食其力。美国按摩师每小时收费30美金,张琳每次要按两个小时,还要付小费,开销不小。

  有时候,张琳会自己做饭。以前,陈映红总会在训练后给张琳、张宇几个人备一桌的好菜好汤,而在美国,张琳只能用自己的“拿手好菜”对付。

  在张琳的菜谱中,西红柿炒鸡蛋是他最拿手的“主菜”之一,有时候若是想偷偷懒,他会去超市买东西果腹。“基本套路都会了,有时候再想简单点就买两块牛排放在烤箱里一烤,或者去超市买牛肉和佐料涮火锅,或去买速冻水饺。说实话在那种情况下,人只要去动手就不会饿死。”张琳苦笑着说:“我现在做饭水平就是能吃,别计较好不好看。一天三餐都要自己做,在这种情况下,你不行也得变成行。”

  3年前赴美训练,那时张琳还贵为中国泳坛“一哥”,国家队为他配备了十余人的团队一同前往,其中教练队医都一同前往,四五个人为张琳服务,张琳不用为训练之外的任何事情操心。这一次,张琳只能一个人独步前行。

  “这次去美国是我人生真正意义上的自力更生”,或许这算是孤独带来的收获。

02

自陈豁达,看透成王败寇的真谛

  今年1月中旬,张琳返京,并在沈阳全国春季游泳锦标赛拿到了全国游泳冠军赛的参赛资格。而现在,他在全国游泳冠军赛拿到了全运会的达标资格,美国训练没有白费。

  回想起三个月的美国生活,张琳直言自己变了。“这短短三个月对我改变很大,我从过去只能在别人的帮助下完成一件事,变成现在不需要任何人帮助就能完成。生活独立性变强了,训练自主性也变强了。”张琳说,现在不需要队友帮助,他就能往返于中美两国。

  在罗马游泳世锦赛夺冠且打破世界纪录时,回国后的张琳在首都机场享受了贵宾室接见的殊荣。但2009年后,张琳被孙杨等人甩在身后,品尝了“成王败寇”的滋味。张琳说,他看透了。“在美国体育圈里,更多的是激励,而在中国成绩才是第一位。像我们这样的运动员,练得越长,需要的激励就越多,遇到的困难也就越多。只要自己放平心态、清楚目标,很多事情很容易过去。”

  现在的张琳连全国赛半决赛都进不了,无疑在竞技上已经成为泳池中的边缘选手。但是除了奥运冠军孙杨外,张琳是被追采次数最多的选手,奥运冠军叶诗文和焦刘洋都要甘拜下风。“一晃三年了,三年的时间不训练不可能,我早晚要面对,早晚要退役。我不能拿自己的低谷和别人的巅峰相比,没有这个必要。我能站在这里,能为我教练帮忙,告诉小队员经验,能为北京做出团队努力就很不错了,没必要再去争了。”张琳如释重负。

  就如同孙杨所说,“无论是张琳还是其他人,任何一个英雄都会有落幕的一天,不可能一直游那么快。像我也是一样,总有一天我也会游不动。”经过三年沉淀的张琳更能体味英雄飞扬与落寞的反差,外界拿他与孙杨作比较的事情已不会让他纠结、在乎。“泳池里没有常胜将军,运动员不可能永远站在第一,现在的年轻队员游得很快,我不可能阻挡这个时代的改变。”张琳说,“因为他们上来了,我才有这些宝贵的经历。倘若我站在第一的位置越长,恐怕以后遇到挫折会摔得越狠。”

  只是,当初与姚明、刘翔并为中国体坛“三高”的张琳,迅速从巅峰衰落的滋味,真的已完全消化了吗?张琳竞技水平的急剧滑坡,甚至成为体育圈一大谜团,难免被怀疑的眼光和言语包围的他,平衡吗?甘心吗?

03

难言平静,大胆反击为教练正名

  “太想要”,张琳称这是他在备战伦敦奥运会的“死穴”。这种过于“害怕失去”的心态,是张琳认为的让自己无法回到巅峰的心魔,他说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在去年全国游泳冠军赛的赛后,自己在接受采访时话也说不出的情景。“外界当时对我的关注太高,我感觉自己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对于自己的境遇,张琳表露出已经能承受这几年那巨大的落差,成王败寇不外如是。人们总是对成功者宽容,对失败者苛刻。不过,某些事情还是让张琳无法平静。

  2010年2月,陈映红决定放弃澳大利亚,带着张琳去美国,跟随前美国游泳队总教练大卫·萨罗训练。大卫·萨罗在美国游泳界名声很响,曾培养出佩尔索尔、阿曼达等奥运冠军。就在那一年,张琳的状态出现滑铁卢,国内媒体都把矛头指向了他的教练团队,称陈映红和赵戈不应冒险放弃丹尼斯而选择大卫·萨罗,赴美选择并不明智。

  这次单人赴美训练的效果也并不明显,甚至让外界感觉他的能力进一步下滑,一些业内人士对此感到很疑惑,张琳在美国到底练了什么?

  对于圈内外对教练的指责和“美澳之争”,张琳想了一会儿,表示“我很想就这个问题说深一点”。“我认为媒体光看的话,很难看出我哪里出现了问题,有些人认为张琳低迷就是因为没去澳大利亚,选错了美国,是教练的问题。”旧事重提,张琳的显得有点激动。

  “第一,如果说我练了这么多年游泳,成绩下滑是因为没去澳大利亚造成的,那我在2010年就可以退役了。第二,说陈练和赵练的执教有问题,我觉得是没有根据的造谣。我和两个教练合作了十多年,我的每一个细节他们都清楚,他们指责我的两位教练,我只能当做他们是看客。如果让他们说出具体问题,他们是说不出来的。”

  “第三就是说我去错了美国,可是他们说美国不行的时候,美国在去年拿到了16块金牌,创造了美国游泳夺金最多的纪录,我不知道他们哪里不行。他们说澳大利亚行,可是澳大利亚去年只拿到了1块金牌。”张琳说这番话是背负了不小的压力。自2010广州亚运会后,张琳和陈映红就很少接受采访,即便接受了,也不涉及争议性话题。只有赵戈在平日里会接受采访,但总会受到各方的指责,称他在推卸责任。时隔近3年,这是张琳第一次这么“大胆”。

  “看问题只看片面不是聪明的方法,就算你是业内教练,你也无法说明白其他队队员的问题,因为只有我的教练们才最了解我。外界是不会知道我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只是单纯看我的成绩。简简单单说因为换地方训练造成我成绩下滑,这种说法太片面了。”尊师重道是张琳的特质之一,在外界最初指责教练团队的时候,张琳选择了沉默,但如今他不想再让教练们为自己蒙冤了。

  此外,有人曾指责张琳在去年全国赛拿“哮喘病”做失败借口,张琳对此感到很委屈。他告诉记者,他在2010年被查出有“运动性哮喘”,肺功能只有58%的功能,医生已经告知他不能再从事高强度的训练,但他不听。“医生说我不能待在热的地方,不能做高强度运动,可是我每天都生活在这种环境下有12年了。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服用治疗药物坚持训练,每天游完都感到胸口很闷。”

04

全运会最后一战 将赴美国留学

  2012绍兴全国游泳冠军赛曾是张琳挥之不去的噩梦。在那届全国游泳冠军赛上,张琳接连在男子400米和200米自由泳上没有达到奥运A标,征战伦敦奥运会的希望变得渺茫。随后,他“自降身段”前往济南参加全国青年游泳锦标赛,向奥运A标发起最后冲击,但单项均表现不佳。7月初,国家体育总局游泳管理中心副主任尚修堂宣布,经过“综合评定”,张琳彻底无缘伦敦。

  奥运梦碎,这对张琳的打击是致命的。在那段时间里,他有时会梦到参加伦敦奥运会的情景,有时候还会辗转难眠。“没有受打击是不可能的,我从巅峰跌到低谷,这种过程确实难以接受,那时候心态很低沉,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张琳说,“突然之间感觉自己为之奋斗的目标没了,觉得很痛苦,好像失去了动力。”

  7月初开始,张琳进入休整状态。7月8日,中国游泳队飞赴伦敦,他没有随队前往,成了一名真正的看客。坐在家中,张琳总想为中国游泳队做点什么,他打开微博,组织伦敦奥运游泳比赛的有奖竞猜。他说,这是他唯一能为中国游泳队做的事情了,诚然这份情谊已经被击得粉碎。

   为了缓解痛苦,张琳在8月份回到队里,协助陈映红执教。“之前无缘奥运会的事情让我的精神压力很大,我想让自己更放松一些。回到队里,平时会帮陈练做一些辅助工作,给小孩计时,与教练聊天,还会下水游一游。”

   正是在队中“疗伤”的这段日子,张琳明白了自己仍能发挥余热,他想到要回报培育自己多年的北京队,自怨自艾是于事无补的。“有些人认为100元很重要,有些人认为100元不重要,这只是价值观的问题。我做不到改变别人的价值观,可是我能做到坚持做自己所喜欢的事。”

   张琳过去是一名心思敏感的运动员,济南全国青年锦标赛是张琳最后一次公开亮相,面对记者,他选择回避有关“无缘奥运”的问题,眼神也总是飘忽不定。张琳的痛苦,他的主管教练陈映红最清楚。陈映红说:“他不能总觉得哪里都不公平。要知道,张琳最低潮的时候,北京队没有放弃他,社会各界也还是很关注他。”

   直到从美国归来,张琳不再避讳过去的失败。这一次,他的眼神没有躲闪。

   张琳未来的“美好蓝图”已经构思成型。他想,哪怕在全运会输给任何人,自己也算认栽了。他最大的愿望是在全运会后退役,飞赴美国读书,那是他多年的夙愿,“毕竟别人在上学的时候我们在训练,我没有感受过校园环境,退役后我一定要去校园充实自己,宁可多耽误几年,我也想去校园,弥补那段时光。”

   其实,张琳的阳光就在那里,只要往前走,阴影永远在身后。

编者说

  2013郑州全国游泳冠军赛暨全运会选拔赛,张琳在200米自由泳预赛只游出1分53秒45的成绩,仅列第55位。两天后,张琳再度无缘100米自由泳半决赛。从世界冠军变成现在连国内比赛半决赛都闯不进的普通选手,张琳表示,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位置,“毕竟状态不会像以前那样了,但是自己知道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学会自己能从逆境中走出来就是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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