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讯体育特邀 管维佳

漫画创作：大嘴泉

1968年，家里排行老八的卡尔-马龙五岁，亲爹远走，老娘谢丽尔接管了家庭。那是个女武神般的老娘：在伐木场开车，切鸡肉，给隔壁人家做饭，拒绝领社会福利，开洗衣房，钓鱼打猎，嚼着烟草，养活了八个孩子。当卡尔-马龙在后院红土篮球场被哥哥们打哭时，就会被这位坚强的妈妈恶狠狠的瞪视：

“不许哭！”

高中时他一度成绩不好，丢了路易斯安那理工大学的奖学金；大三时他决定参加选秀，第13位被犹他爵士选中。那是1985年夏天，他在选秀大会上嚎啕大哭。当他落地盐湖城后环视四周，发现这里荒芜得一无所有：

“上帝啊，我做错了什么？”

第一年他打得一塌糊涂，因为思乡（他首月电话费高到700美元），因为爵士没有人指引他（伟大的得分手、彻底的黑洞丹特利当时是他的老师），因为——这点没人相信——卡尔-马龙新秀季不敢对抗。之后，爵士当家雷登把丹特利扔给活塞，逼迫马龙成为球队领袖，之后斯隆成为主教练，而大马龙一岁的约翰-斯托克顿成为首发组织后卫。从那开始，马龙开始了旷日持久的场均20+10和全明星之旅：斯托克顿+马龙的不朽得分流水线开始了。

数据很少显示他的进化。1987年开始的十年，他总是每晚得到27分和10个篮板左右，但他的技艺在一点点变化。他像老娘一样努力，练习举重，大量跑步，背负降落伞逆风奔跑。他拥有了NBA史上最健美的肌肉。他强壮、迅疾而粗暴。1988年，他还是个面框突袭型的前锋，到1991年，他已经是个背身钢铁侠，还能在左翼弹无虚发的中投。1994年前后，他的左翼翻身跳投已经成型，而且他和斯托克顿的挡拆开始有了更多花样：挡拆内切，挡拆外切，假挡拆，他会了高位策应，成为NBA最好的前锋传球手之一。

他在场下和蔼可亲，实际上在罚球前，他总是念念有词，念叨自己孩子的名字；但在场上，他像个地道的土匪恶霸。他的肘子敲到过罗宾逊的脑袋和纳什的鼻子。他喜欢买大吊车、牧场和十八轮大卡车，夏天去担任高速公路巡逻员，在球场上，他也把自己当大卡车或高速摩托车使唤。1991-92季他为了给斯托克顿报仇，“不小心”打碎了刺客的头。他并不鲁莽：他是自己的经纪人，他很清楚的知道“我打球是为了娱乐大家。”1990年落选全明星时，他在密尔沃基砍了61分来发泄他的愤怒。

但他一直不是联盟最顶级的王者。魔术师、伯德、刺客、乔丹、滑翔机、巴克利、大梦、罗宾逊……世界要数很久，才数得到他。一半是因为，他在季后赛，表现从来不如常规赛。 1996-97季，世界给了他机会。其他人都老了，而老当益壮的爵士三老拿到常规赛64胜，邮差压倒乔丹，得到常规赛MVP，时年34岁。最老的MVP新秀。靠着斯托克顿西部决赛第六场的神话三分，爵士进了总决赛。这一切都像是预兆：这是属于他的一年——MVP，总决赛，34岁，老树新花！

然后他就见证了乔丹的愤怒。总决赛第一场最后时刻，他被皮彭的“邮差星期天不上班”所误，罚球失手，乔丹还以绝杀；虽然他在第四场还以一个传奇反击准绝杀上篮，但乔丹在第五和六场神灵附体，击倒病魔夺冠。第二年，邮差更加努力了一点：1998年总决赛第五场，他独得39分，硬生生搅了公牛的主场夺冠礼；第六场，他全场31分11篮板7助攻，尤其是第7次助攻，他传球给右翼的斯托克顿，成就了那记三分球——在1998年总决赛第六场余下45秒时，爵士主场领先公牛3分。那时节，皮彭已倒，公牛已疲，第七场爵士有极大的赢面。

之后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乔丹施展最后的舞蹈，上篮，断球——从马龙手里断球——再一记跳投，成就了传奇。

很少有人记得1998-99季也就是乔丹退役那年，邮差拿了他三年里第二个常规赛MVP。1998年之后，他与乔丹其他老对手一起夕阳西下。1998-2003的时光里，他和斯托克顿更多是在尽忠职守保卫盐湖城，顺便助长他们的不朽记录——史上助攻第一和史上得分第二。2003年斯托克顿选择和乔丹一起离去，而邮差去了洛杉矶。

天晓得，这就是命运的诅咒：1985年他讨厌盐湖城，但在2003年，洛杉矶的风水并不适合他。在2003-04季，他经历了此前从未经历过的一切：受伤休停半赛季；危机四伏的更衣室；对自己打法的调整；当和事老调停鲨鱼和科比。最后他进了总决赛，受伤，眼看着夺冠机会再一次滑走离手掌——就像1998年那个被乔丹抄走、掉落在地的篮球一样。

在邓肯得到2005年那个冠军之前，世界依然普遍认定他是史上最好的大前锋。但随着岁月流逝，随着大前锋这个位置不断涌现邓肯、KG和德克这些怪物，而且不断夺冠后，他就像一面老去的旗帜。他依然也许是史上最好的常规赛大前锋——两个常规赛MVP，十一次联盟一阵，史上第二的常规赛总得分，可能是史上最稳定的球员——但在说到冠军这个词汇时，总让人隐约生疼。某种时刻，你也许得相信罗德曼1997年那段狂言：

“卡尔-马龙不过是妈妈的小宝贝！”

谁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开着18轮大卡车、铁肘扫遍NBA、肌肉如机器人、NBA史上得分第二、凶狠粗蛮迅疾，但是会在关键时刻滑手、在离开家后的第一个月打出700元电话费、会在罚球前默念孩子名字的大男人，拥有着NBA历史上，最显而易见的肌肉，以及最难以捉摸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