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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男篮到底要不要归化球员?看日本体育是如何归化变成文化

编者按:

2019篮球世界杯落下帷幕。由于国家队战绩滑坡,无缘直通东京奥运会,这样的事情让我们念念不忘,当看着西班牙与阿根廷相遇,看着塞尔维亚的未来可期,我们总会不自觉地联系到自己:中国篮球的未来,究竟应该去向何方?当然,总是盯着世界豪强有些好高骛远。而如果把眼光聚焦到身边,日本男篮在本届世界杯上的变化最令我们感慨。凭借混血+归化,日本队渐渐有了上升的势头。而他们也是亚洲球队中,在此方面做得最好的球队。于是,当中国的足球项目已经在国家队层面出现归化球员时,我们不禁要问,中国男篮是否也需要归化?在做出判断之前,我们可能更需要了解日本是如何归化的。

日本球员八村垒与法泽卡斯

腾讯体育特派记者应虹霞发自东莞

本届男篮世界杯,日本男篮就祭出了以NBA超新星八村垒领衔,2混血+1归化的“黄金一代”。尽管日本男篮最终落选16强,但无论是八村垒对阵美国队的隔扣特纳,还是法泽卡斯的独当一面,都让人看到了日本队正蓄势待发。

其实不唯男篮。在围棋、足球、乒乓球、网球乃至相扑领域,日本体育的历史,妥妥就是小半部“混血+归化”的文化史,归化文化早已深深渗透日本体育的各个角落。

借鉴这样的归化路和归化文化,中国男篮不应该也不必要感到羞耻。

八村垒成日本男篮未来希望

【归化要趁早!“拿来主义”的归化文化并不可耻】

本届男篮世界杯,同为亚洲人的日本男篮,却是一个微妙违和的存在。尤其是超新星八村垒,因为父亲是西非贝宁人,母亲是日本人,作为一名日非混血儿,他拥有黑色的肌肤,这与我们认知中的日本人,很不一样。

为了弥补日本人天生的身高劣势,这一届日本男篮作出了种种努力。一方面是广泛物色人才,出身日本富山县的非洲裔混血球员八村垒14岁就被延揽进入日本国青队,另一方面是英雄无问出处,不拘一格地归化了以法泽卡斯为代表的一批老外,硬是把全队的平均身高,从一年前的191.7公分“拔高”到了这一次的198.8公分,幅度不可谓不大。

在男篮世界杯的舞台,日本男篮展示了其借助“混血+归化”来强大实力的手段,而类似的套路,在日本体育早就屡见不鲜,并形成了日本体育独有的归化文化。

日本体育的归化历史由来已久。在崇拜强者的天性,对自身短板的认知和胜利的驱动力下,日本体育人在学习外来先进体育制度文化的同时,也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归化”引进体育人才,他们从不认为,这样的拿来主义有什么可耻的。

说起来,为我们所熟知的日本体育最早的归化案例,并不是国内许多体育迷熟知的日本男足国脚拉莫斯-琉伟,而是要追溯到更早的上世纪30年代。

他是一代围棋大师吴清源。吴清源出身于中国福建,14岁那年,有着“围棋神童”之誉的他东渡日本,开始职业棋手生涯,1936年加入日本国籍,创造了世界围棋界的吴清源时代。

在2014年以百岁高龄去世之前,吴清源一直工作生活在日本,而他的生涯也饱受了去与留的徘徊煎熬,乃至“叛徒”的争议。直到今天,翻开“华裔日本人”的日语百科辞典,吴清源的名字都赫然名列其中。

吉村大志郎打开日本足球归化大门

【先足球后篮球,这样的归化顺次符合归化规律】

日本体育的归化史,埋伏着一条“主线”,它与日本人对世界体育主流项目的认知演变息息相关。从结论上说,日本体育“先足球,后篮球”的归化顺次,是世界体育大势所决定的。

当代国内体育迷所熟知的日本体育归化第一人,很多人都知道,他是活跃于上世纪80-90年代的巴西裔日本男足国脚拉莫斯-琉伟。但其实,日本男足最早的归化案例另有其人,他是吉村-尼尔逊(归化日本后的姓名是吉村大志郎),一名活跃于上世纪 60年代的日裔巴西人。

上世纪中叶,日本人开始认识到,足球是世界第一运动,率全亚洲之先建立了全国足球(业余)联赛。其时,正值巴西足球三夺世界杯,战后日本经济高度成长,日企大规模进军海外,特别是移民基础深厚的巴西。

这一特殊的时代背景,不经意间促使日本足球早早进入“师夷巴西”进而“归化”引进巴西裔足球运动员的“开国”时代,作为日裔二世的巴西人尼尔逊-吉村(后来的吉村大志郎)就这样被延揽来到日本淘金,1967年他加盟了洋马,成为日本足球联赛“外援第一人”。

一个有着日本人的血统和外貌,但一个停球,一记假动作无不洋溢着巴西球员出神入化功夫的吉村的存在,极大地激发了日本球员的足球激情。其中,就有在1968年墨西哥奥运会铜牌争夺战中的先拔头筹,问鼎金靴奖的釜本邦茂——换言之,尼尔逊还没有归化日本,就帮助创造了日本足球“史前时代”最为高光的一刻。

尼尔逊最初抱着试练一年的决心来到日本,不知不觉呆了四年。期间他娶了一位日本妻子,开始考虑要不要加入日本国籍。机缘巧合的是,此时日本足协也向他发出了归化日本的邀请。

这样,尼尔逊改名“吉村大志郎”,正式归化日本。他生涯代表日本男足出战了45场国际比赛收获7粒进球54记助攻,是迄今为止日本归化球员之最。他还领衔日本男足冲击过1974年世界杯出线权,但由于日本足球尚未职业化,整体实力过弱,遗憾未果。

吉村的一招一式在日本联赛具有超强示范性,成为现代日本足球倾倒于巴西式个人技术的原点。同时,他诚恳的个性,认真的训练态度,也让挑剔的日本人对他赞赏有加,为后来包括拉莫斯在内的巴西球员进军日本,甚至归化日本,打开了门扉。

反观日本篮球,直到进入21世纪才开始人才归化,这比日本足球晚了近半个世纪。无独有偶,中国足球也是近年才刮起轰轰烈烈的归化风暴,中国篮球如果紧随其后毅然推进归化,应该说,符合世界体育的归化规律。

何智丽代表日本出战

【先归化再构筑教练人才宝库,才是最高境界】

日本体育的归化之路还告诉我们,对运动员的归化终究是短暂的,将归化人才“进阶”成教练,并形成一个人才宝库,或才是归化的“最高境界”。

进入上世纪80年代,中国体育强势回归奥运舞台,在乒乓球、羽毛球、跳水等项目崛起为地表最强,日本体育掀起了归化争夺中国优秀体育人才的一个高潮。

这其中,就有过乒乓球的何智丽(小山智丽)、韦晴光(伟关晴光)、宋海伟(吉田海伟)、张一博/张莉梓夫妇,女子垒球的任彦丽(宇津木丽华),羽毛球的丁其庆(中岛庆),跳水的苏薇(马渊崇英),等等。

这一人数究竟有多少呢?2006年多哈亚运会,笔者曾对日本代表团团长市原则之做过一专访。其时,日本代表团工作人员曾给笔者展示了一份日本亚运代表团教练名册,其中,用红圈圈注的出身中国的日本教练人数,据不完全统计,超过了10人之多。

他们中的许多人,当下已经是日本各个项目国家队的教练,承担着在明年东京奥运会上冲击中国体育王牌项目的任务。

在今年刚刚在瑞士结束的2019年羽毛球世锦赛,日本羽毛球队包揽了女双项目的冠亚军。仅仅是中岛庆一人,就培养出了四对世界排名前四的日本女双高手。

马渊崇英如今则是日本国家跳水队教练,在今年7月光州游泳世锦赛,他帮助得意弟子寺内健,成为日本所有体育项目中,第一个获得东京奥运会资格的选手,成就一代“奥运六朝元老”。

这一大批中国归化人才,正在形成日本体育一个不可多得的教练人才宝库。这是非常厉害也是极其恐怖的一招。这样的思路,值得中国篮球借鉴。

张本智和是日本乒乓球的归化运动员

【充分利用时代红利,挖掘混血球员】

进入21世纪,有更多不同肤色的日本运动员,进入我们的视线:田径的剑桥飞鸟、萨尼布朗,男篮的八村垒,当然,还有女子网球界如日中天的大坂直美。甚至,还有中国男足前国脚高升的儿子高宇洋。

不乏充斥一种“阴谋论”,称当代日本体育蔚为突出的混血现象,乃是由日本体育界主导的诸如“借腹生子”,“基因改造”的怪象。

日本体育还真没这么大的能耐。事实是,随着“全球扁平化”、“地球村”时代的到来,国际婚姻的愈益增加,更多的混血人口的诞生,让日本体育享有了更多的时代“红利”,这也让日本体育的混血归化史,进入到又一新阶段。

剑桥飞鸟是在2016年里约奥运会,以男子百米接力大战“跑在博尔特身后的异色亚洲人”,进入许多中国体育迷的视线的,当时,许多人以为他是一名“归化”运动员。其实他的父亲是牙买加人,母亲是日本人,是妥妥的日本牙买加混血。

萨尼布朗今年跑出9秒97,刷新了由日本本土运动员桐生祥秀保持的日本全国纪录,成为当下日本百米第一飞人。他也是一名混血,父亲是加纳人,母亲是日本人。而高宇洋,他的母亲同样是日本人。

这些日本体育界中的佼佼者,无一不拥有一半日本血统。他们在日本出生,日本长大,在进入大学之前的青训时代都是在日本渡过的。正在中国举行的男篮世界杯,日本男篮超新星八村垒也不例外。

八村垒1998年出生在日本富山县,父亲是西非贝宁人,母亲是日本人。说起来,八村从小运动神经发达,从小喜爱田径短跑和棒球的他,拿到过富山县小学生百米冠军,偶像是棒球明星铃木一朗。直到进入中学选择部活(社团)时,在友人的劝说,和前篮球运动员出身的父亲的鼓励下,他选择了进入篮球部。

据八村垒成名后回忆,自己刚刚转型篮球不过一年半,就被发掘入选了日本男篮国青集训队,当时自己才14岁,这件事,给了他极大的自信。

从此,八村垒在日本学生篮球界脱颖而出。在日本完成高中学业后,他进入了美国冈萨加大学深造,成为一名校队主力,走上了美国大学篮球联赛的高光舞台,直到今年6月经NBA选秀加盟华盛顿奇才队,如今,他被视为日本男篮的领军人物。他甚至向日本体育厅长官铃木大地表态,要剑指成为日本体育的领军人物。

在混血之外,当代日本体育的“归化”也没有停止脚步。中国体育迷熟知的日本乒乓球运动员张本智和,这次因故未能入选日本男篮前来中国征战世界杯的篮球运动员张本天杰是典型例子。他们原籍中国,因为种种原因而加入了日本国籍。

法泽卡斯为日本男篮崛起立下汗马功劳

【体育归化,或需要明确的《国籍法》】

说到归化,就在男篮世界杯期间,日本体育界发生了一件涉及归化的“大事”:34岁的蒙古出身的大相扑横纲白鹏,历经兜兜转转,终于在来到日本20年之后,取得了日本国籍。

白鹏的父亲是一名蒙古相扑的奥运英雄,出于爱国情结,生前一度坚决反对儿子归化日本。白鹏则有自己的职业打算,他希望来日退役之后,能够在日本留下来,当一名相扑屋的“亲方”(师傅、教练),甚至进军日本相扑协会。但按照日本相扑界的规定,只有日本国籍者,才能具有这一资格。

日本网友一片反对声。日本相扑界也担心作为日本国技的日本相扑,未来会不可避免地“蒙古化”。但是,这些都阻挡不住白鹏本人提出归化申请,并迎来了日本法务省在2019年9月3日的一纸官宣。

体育领域的归化,在日本社会并没有特权。你想归化谁,或者说不想归化谁,都不由你说了算——而是需要遵守日本社会的共通规则和个人意愿。

这个规则,就是法律。日本有一部明确的《国籍法》,它是包括体育界在内,涉及包括归化在内的国籍问题的唯一依据。

速度科普下日本《国籍法》。

关于如何“取得日本国籍”,简单说来有三种途径:1)凭出生,出生时父母双方至少有一方是日本人;2)凭认亲,未年满20岁者认日本人作为法律意义上的父亲或母亲;3)凭借“归化”。

可见,在日本,确切地说,混血是混血,“归化”是“归化”,两个概念并非一码事,是不混淆的。像八村垒、剑桥飞鸟、萨尼布朗、高宇洋这样拥有一半日本血统的,都是一出生就自动获得日本国籍,而不是日本体育硬凹的产物。

关于3)归化,日本《国籍法》设定的门槛包括但不限于:“连续五年以上在日本定居”“有民事行为能力,品行善良,有谋生的一技之长或拥有资产”“会听说读写日语”等等。在由本人提出归化申请后,由日本法务大臣依法亲自审批。

可见对于归化,日本法律设置了高门槛,并不容许日本体育界恣意任性——中国体育归化,或也需要类似的一部完善而规范的法律法规。

大阪直美目前拥有美国、日本双重国籍

【日本网协为何能打败美国“夺”走大坂直美】

在归化问题上,既然日本体育界无法凌架于法律之上,是否意味着他们就没有作为的余地了呢?

回答是否定的。

在双重国籍运动员大坂直美的争夺战中,日本网协就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大坂直美的父亲莱昂纳多是海地裔美国人,母亲大坂环是日本人。莱昂在美国有过五年留学经历,2000年,他作为英语教师来到日本,与妻子相识于北海道,结婚后定居大阪。

1997年10月16日,大坂直美在大阪出生。4岁那一年,她随同父母亲移居纽约,与祖父亲一起生活,在美国度过了小学中学和高中时代。

按照美国法律,父母只有一方是美国国籍的,在美国定居五年以上,就可以获得美国国籍。这样,大坂直美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双重国籍者。

在直美3岁的时候,莱昂纳多就开始教她打网球。在2011年之前,大坂直美注册在美国网协青少年部。但当时,美国网协对大坂直美关注度不大,莱昂纳多请求美网协资助女儿的申请,都迟迟没有获得回应。

而在日本方面,日本体育用品公司尤尼克斯早在2008年起,就向大坂直美提供网球拍等用具。2011年,莱昂纳多帮助女儿选择注册在了日本网协旗下。

2013年,日本网协女子部教练吉川真司在调阅旗下注册球员名单时,发现了年仅15岁的大坂直美的存在。

他立即向女子部主教练村上武资和强化本部长上田寅汇报了大坂的才华,决定联手为她打造援助体系,主要是尽可能为其提供一个良好的训练和比赛环境,包括在她赴日本期间,日本国家训练中心为其开“绿灯”提供训练场地。

而此时,随着大坂直美在2016年通过资格赛打入澳网,美国网协开始来做她父母的工作,给出的条件也是相当丰厚有诱惑力。

但作为一个美国人,莱昂却态度坚决地回绝了。理由是,日本网协从女儿还籍籍无名起,就一直在提供资助。

可以说,日本体育界用长远的目光和多年的呵护守候,在争夺大坂直美“协会会籍”这场大战中笑到最后。不过,由于日本采用单一国籍制,在今年10月16日年满22岁之际,大坂直美也面临着最终国籍的选择。

张本天杰出生于中国沈阳

【张本天杰为啥会说“我是日本人”? 】

在大坂直美之外,关于归化,日本体育界一直在各显神通,图谋作为。

还记得张本天杰曾经被国人狂喷“叛徒”的那一句,“我本来就是一个日本人”吗?

张本天杰出生于中国沈阳,小学六年级跟随母亲强淑萍来到日本,高中时取得日本国籍。一家人靠在爱知县三好市经营一家四川菜馆谋生。

张本天杰本人并未透露过为何归化日本的理由。日本作为拥有中国归化运动员最多的国家,一般来说有两个原因:第一,中国体育金字塔庞大,除了塔顶,底层运动员生存不易,而在日本,有成为主力的可能,前途较好;第二,日本有比较完善的对于海外运动员的援助体系。比如免缴学费,退役后帮助求职,等等。

张本天杰的父亲是篮球运动员出身,母亲是排球运动员出身,祖父是一名击剑教练,叔叔则是羽毛球运动员出身。

从小学二年级起,运动世家出身的张本天杰就开始打篮球。而在日本完成高中(中部大学第一高中)和大学(青山学院)的学业之后,张本加盟了日本篮球B联赛,成为一名职业篮球运动员。此后,他多次代表日本参加国际比赛,包括2011年在中国深圳举行的大运会。

在中国,张本经历了被斥为“叛徒”的洗礼,他回击道。

“我也是需要尊重,凭什么说我是叛徒!我六年级就来到了日本,接受的是日本义务教育。我本来就是一个日本人!”

“我就是一个日本人”,这样的认识,来自于日本体育系统的一个规定:一名运动员在成人(在日本,是20岁)之前归化日本,享受日本运动员待遇,而不是归化运动员待遇。 其背后,是日本体育的一个“归化”逻辑:尽可能早地植入一颗本土心,加以抚恤和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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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tmacy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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