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里vs詹姆斯：争天下第一，其实争的是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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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NBA打响一年一度的“圣诞大战”。总共有5场比赛，但其中最值得一看的，当然是上午6点，骑士客场挑战勇士这一场。

时隔六个月，这对上赛季总决赛的冤家对头终于第一次狭路相逢。想必赛前双方都在暗自思忖：这一别半载，各自的文治武功又精进了多少？

主场作战，勇士的心态更为放松。如果不是年轻气盛的雄鹿搅局，他们不可思议的开局连胜狂潮本该一直延续至今，从而以不败金身傲视天下，让骑士在复仇主题之外再多背负一份“终结者”责任。但即便是连胜纪录在24场戛然而止，勇士的27胜1负战绩仍然一骑绝尘。

这一路走来，50分血洗灰熊，两次逆转快船，34分狂屠湖人，双加时力克凯尔特人……各种赢法挨个试一遍，赢到最后习惯成自然，多少有了点高手寂寞、独孤求败的意思。如今，骑士来得正好，两队分列东西部榜首，正好切磋一二、小试牛刀。

相比之下，骑士全队上下都在拼命克制内心的紧张。香珀特说自己“心情苦涩”，詹姆斯也承认，“一走进甲骨文球馆，之前的记忆就全都回来了。”什么记忆？失败、崩盘、回天乏术的记忆。他们上一次在这里打球是总决赛第五战，詹姆斯打出40分、14个篮板、11次助攻的大号三双，但骑士全队却受制于勇士的“小球战术”，最终91-104输了13分，总比分2-3落后，彻底大势已去。

进入新赛季，骑士虽然也号称东部第一，但19胜7负的战绩跟勇士一比，高下立判。勇士至今只输掉1场比赛，骑士却先后各有一次2连败和3连败。詹姆斯自己都只能摇头叹息：“在总决赛中取得胜利的是他们而不是我们，就算拿了总冠军，他们对胜利也远比我们更饥渴，事情本不该如此。”

用格林的话来说，这场球对勇士只是“just another game（又一场比赛）”，不管是28胜1负，还是27胜2负，都足以令其他球队艳羡不已。所以，他们大大方方地让有伤的巴恩斯继续休息，用实力平平的拉什顶上首发。但对骑士来说，这场比赛却进退两难。如果输了，意味着即使全员健康，他们仍旧打不过阵容残缺、库里又有小恙（小腿有伤）的勇士，只怕心气从此一泻千里；如果赢了，又会背上“趁人之危”的包袱，反倒让勇士打起精神，在漫长赛季中增添了新的趣味，在追赶公牛72胜的目标之外又找到新的动力。

不管比赛谁胜谁负，这毕竟只是一场发生在12月的常规赛。复仇也好，重演也罢，热闹之后，终归只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更值得球迷们睁大眼睛的，是库里与詹姆斯的“天下第一”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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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才是联盟第一人？就在本赛季开打前，这看上去都不太像是个严肃的问题。

哪怕库里贵为上赛季常规赛MVP，又带队拿下总冠军，多数人仍然坚持认为詹姆斯才是联盟最强的那一个。联盟30队总经理投票预测新赛季MVP，库里仅名列第5。ESPN为现役球员做实力排名，库里不但不是第一，甚至还不如安东尼-戴维斯和杜兰特，第一当然还是勒布朗。就连上赛季曾任勇士助教的鹈鹕主帅金特里，也公开把票投给詹姆斯，还声称“库里的综合实力还比不上戴维斯和哈登”。

然而，才刚刚两个月过去，这个问题越来越有讨论的必要了。

揭幕战对鹈鹕，库里首节就9投7中轰下24分，全场得到40分。

第三场比赛再战鹈鹕，第三节单节又砍下28分，全场拿到53分。

前12场战罢，库里总共得到404分，只比科比在05-06赛季创下的410分纪录少6分。

前24场打完，库里场均命中5.2记三分，命中率达到46.5%。按这个势头打完常规赛82场比赛，他总共能投进超过400个三分球，而此前的赛季三分球总数纪录是他自己创造的286个。

比数据更骇人的，是库里“刷”出数据的方式。只打三节就“打卡下班”开始成为常态，刚过半场就扬手三分成了家常便饭，连见惯大场面的奥尼尔都忍不住惊呼：“从没见过任何一个小个子后卫能像库里那样统治比赛！”

在勇士27胜1负耀眼战绩、开局24连胜骄人纪录的烘托下，库里对篮球这项运动、对NBA这个联盟的影响力和控制力变得空前强大，强大到媒体和球迷们都开始无法回避，有关“第一人”的话题被直接抛给库里本人。

“我就是当今联盟最好的球员！”库里的回答斩钉截铁、不由分说，令人忍不住想起就在半年之前，詹姆斯砍下40分超级三双却输掉总决赛第5战之后，脱口而出的那句“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球员”。

老派球员们还是不买库里的帐。雷吉-米勒声称巅峰期的自己足以打败库里，当老板多年、身体明显发福的乔丹承认现在打不过詹姆斯，却表示一对一可以完爆库里，向来看不上勇士的巴克利最近又公开发话，说完全不认为库里已经超越詹姆斯。理由是：“把勒布朗放在勇士，他们一样能打出27胜1负，但把库里放到骑士，他们还能打出东部第一？”

杰伦-罗斯一语道破天机：“我们这个联盟的招牌球员，历来都必须是那种在身体素质上天赋异禀的超人，比如说乔丹、科比、奥尼尔，你再看看库里的小身板和娃娃脸……真的很难接受，如今最好的球员会是他。”

库里的回应是：“没错，我确实生来就没有40英寸（约1.01米）的弹跳，没有6尺9寸（约2.06米）的身高，没有260磅的体重。”

40英寸的弹跳、6尺9寸的身高、260磅的体重——横看、竖看、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在描述詹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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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比起争天下第一，他们更想做的事都是成为对方——一个更好的自己。

库里对铺天盖地的质疑早已司空见惯，他的篮球生涯就是不折不扣的“打脸”模式。他没有常规意义上的超凡身体素质，经常在三分线外投出让传统教练吐血的投篮，身为控球后卫却更擅长用得分来引领球队，每一条都不符合“篮球卫道士”们的“三观”。凭借娴熟的投篮技艺和惊人的反应速度，库里已经征服了越来越多的年轻球迷，但一定还有数量众多的老派球迷对他不屑一顾，因为他总在试图挑战甚至颠覆他们的篮球常识。

因此，如果库里自己能够选择，相信他宁愿自己也能拥有一副勒布朗一样的钢铁之躯。就像艾弗森的伟大之处在于，如果“pound for pound（一磅肉对一磅肉）”的话，他可能比乔丹的成就更辉煌，但他毕竟只有1米83（真实身高可能只有1米75），而乔丹却有着1米98的标准分卫身高。用勒布朗的身板，装进库里的投篮技术，那将是篮球史上多么恐怖的一个存在？

库里嘴上不会承认，但他实际上一直在模仿詹姆斯，后者是他这个时代里真正的联盟招牌。库里跟UA之间的合作成了经典的商业案例，他是该品牌在篮球产品线独一无二的核心代言人，而詹姆斯脚下的耐克球鞋已经出到了第13代，并进而延伸出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库里的球衣销量稳居联盟第一，拿到常规赛MVP奖杯，当选ESPY最佳NBA球员，全明星投票数也遥遥领先，但这一切恰恰都在沿着勒布朗当年的足迹前行。

库里2009年进入NBA，但真正在这个联盟声名鹊起，还是靠最近这一两个赛季的突然爆发。提到库里，多多少少给普通球迷一种“新星”的感觉（毕竟他直到2014年才第一次登上全明星舞台），但他实际上已经27岁，只比詹姆斯小4岁，却比“浓眉哥”大5岁，比在比赛中跟他对位的欧文大4岁。眼下，正是库里职业生涯最黄金的年龄，正所谓“时不我待”。再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他在整个NBA历史上的地位，不要说超越詹姆斯，可能跟多年的“联盟第二人”杜兰特比起来都稍逊一筹（如果杜少能有朝一日率队夺冠，两人差距会更大）。所以，库里才会公开喊出那句“我就是联盟第一”，一方面是以正视听，另一方面，也是为自己打气。

库里渴盼的是个人层面的称雄称霸，詹姆斯却在苦求团队层面的青史留名。

他从进入联盟就背负“天之骄子”盛名，所有个人荣誉已经登峰造极，却4次品尝总决赛失利苦涩。为了夺冠，他宁愿遭千夫所指也要加盟热火，却在拿下2个冠军后遭遇无法破解的身份焦虑——拿再多总冠军，热火都只会是属于韦德的球队，而他自己就像一个倒插门的女婿，能登堂，不能入室，终究亲疏有别。痛下决心回到家乡，带领骑士一举重返总决赛，却在最关键的时刻遭遇伤病困扰，2-1领先大好局面下再次错失冠军。能否带领骑士夺得至少1个总冠军，将决定詹姆斯在NBA殿堂的终极座次，超越乔丹眼看已经希望不大，如果不能夺冠，哪怕得再多分、再多MVP，恐怕也只能排在科比身后。

“logo先生”杰里-韦斯特9进总决赛却只得一冠的尴尬经历，正是詹姆斯夜夜梦魇的前车之鉴。

因此，詹姆斯比库里更心急如焚。他承认，“库里给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但这压迫感基本不是来自“天下第一人”地位的被冲击，而是库里所在的那支球队——勇士——所呈现出的蒸蒸日上、如日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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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赛季总决赛第6战赛后，詹姆斯独自一人在更衣室里呆了45分钟，一句话都没说，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人们注意到的，是骑士老板丹-吉尔伯特在今年夏天一改吝啬作风，疯狂开出了超过三亿美元的巨额支票，其中包括乐福的5年1.1亿、香珀特的4年4000万、汤普森的5年8200万，和勒布朗自己的2年4697万。为了满足“詹皇”，老板下了血本。

詹姆斯的回应却是：“我们还不是纽约洋基，即使是每年都开出最高工资单的洋基，也不见得每年都能夺冠。”——只要总冠军还没有落袋为安，他就没法安心。

与此同时，他在场上场下，都在发生一些显而易见的变化。

在场上，他明显比以前更严肃了。以前在热火乐此不疲的“抢镜秀”，如今在骑士已经很难再见到。相反，他好像脾气更大、肝火更盛，他会因为不满自己的表现怒撕短袖球衣，也会因为队友的愚蠢失误大发雷霆。他的控球时间在有意减少，比赛中不再锋芒毕露，更多把球交给莫-威廉姆斯和德拉维多瓦来组织，自己则一心钻研如何找回丢失在迈阿密的投篮手感。他对数据的关注程度明显下降，客场击败76人一战，他只差一个篮板就完成三双，却在终场前6分21秒就提前下场。他成为NBA历史上最年轻的25000分先生，但不管是他还是这个世界，好像都没太把这个纪录当回事。

场下的詹姆斯也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领袖了。他仍然会在专机上召集队友打牌，在客场带着兄弟们逛夜店，但做得更多的事情却是“开会”。赛季开打前，因为不满训练营备战效果，他在更衣室里质问队友：“作为球员，我们之间的打打闹闹是不是有点儿太多了？”带队打出8胜1负队史最佳开局后，双加时输给雄鹿，他马上公开敲响警钟：“我们以为自己已经是一支优秀的球队了，但事实上我们并不是。”客场惜败猛龙，詹姆斯再次怒斥球队：“你们到底有没有一颗夺冠之心？”

眼见一边是勇士日臻完善高歌猛进，一边是马刺阵容升级老而弥坚，詹姆斯一定如坐针毡。他早已过了当年奥尼尔所说“有詹姆斯，我奶奶带队也能进总决赛”的巅峰状态，他需要一个健康的乐福、一个健康的欧文，和一支众志成城、纪律严明的铁军。

再过4天，就是詹姆斯的31岁生日（12月30日）。小的时候，詹姆斯曾经把科比的海报贴在自己卧室的墙上，日夜朝夕相伴。科比的31岁，正是独自带队、夺取属于他自己的第一个总冠军、以及第一个总决赛MVP的一年，也是从“飞侠”彻底升级成“黑曼巴”的一年。今年是科比20年职业生涯最后一年，詹姆斯一定知道，在经过12个赛季、超过900场比赛、总计3万6千多分钟的磨损和消耗之后，属于他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少了。

他最想要的，正是库里现在所拥有的。而他所拥有的，正是库里现在最想要的。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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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非典型的圣诞大战，却又是一场典型的骑士vs勇士，一场典型的总决赛重演。

从一开场，骑士就卯足了劲要拖慢比赛节奏。每一个球，都希望能够狠狠砸进禁区，主动去寻求各种身体接触，利用内线的高度优势稳扎稳打。詹姆斯连续从左右两侧强势推进，一次接一次背身单打、翻身勾射，向人们宣告他对胜利的志在必得。这个套路，跟上赛季总决赛第2、第3战如出一辙，是骑士当时连胜2场的取胜之匙。

就这样，勇士撞上了铜墙铁壁，第二节全队19次出手只命中6球，命中率只有31.6%，上半场总共只得45分，是2015年整整一年来的最低纪录，全场89分的总得分也创下赛季新低。

问题是，高强度的肌肉碰撞杀敌八百，却自损一千，骑士自己的手感也无比冰凉。整场比赛，骑士全队命中率同样只有31.6%——跟勇士的第二节表现如出一辙。然而，勇士毕竟在第一节就建立了28-19的9分领先优势，哪怕此后两队在进攻端表现半斤八两，这9分优势也足以让他们保持到终场。骑士把勇士的下半场得分限制在44分，但自己却只得到41分。于是，上下半场各输3分，加在一起输掉6分。

对詹姆斯和库里两人来说，这同样也是一场非典型的比赛。两个人都太想打好，却不约而同地都没能打好，所谓的“天下第一”之争，在这场比赛中没有找到答案。

库里全场15投仅6中，三分球4投仅1中，出手次数和命中次数都是本赛季最低。算上之前4场比赛，库里最近5场球的三分球命中率已经跌到28.1%，跟前24场的46.5%简直判若两人。詹姆斯的表现也荒腔走板，25分9个篮板的数据看上去马马虎虎，但比赛关键时刻连续错失篮下必进球，两次罚球不进，终场前12.7秒更是在三分线外投出三不沾。即便还不能用“老了”来形容这位“皇帝”，但他的球场统治力的下降，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

即便如此，如果可以选择，两人可能都仍然更想成为对方。库里希望能够像詹姆斯那样，承担帮助球队力挽狂澜的救世主角色，一次又一次获得关键球出手机会，将超强的个人能力尽可能多地展现给全世界，但在这支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运转流畅的勇士，并没有那么多“关键球”的必要。詹姆斯盼望着能像库里那样，拥有一班彼此信赖、志存高远的兄弟，这一次他身边有了健康的乐福和欧文，但前者16投5中、后者15投4中，加起来只得到23分，还不如他一个人。

两人在比赛中多次直接对位，最高潮发生在第三节7:07。库里面对莫兹科夫以小博大，一连串控球动作令人眼花缭乱，詹姆斯上前包夹却被库里一步突破，上前补防的莫兹科夫无奈之下只有犯规，“萌神”轻松打成“2+1”。挥拳捶胸振臂怒吼，还是熟悉的配方。但接下来电光火石之间，詹姆斯马上在另一侧篮下强取两分还以颜色。不动声色，宠辱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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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结束，胜负已分。骑士还是打不过勇士，但库里好像离“天下第一”也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两支球队官方推特账号的表现都耐人寻味。骑士官号配发的战报图片是詹姆斯为欧文作掩护，刚复出打第3场比赛的欧文持球强突。画面里根本没有库里，视觉焦点是欧文。勇士的官方配图更简单直白，整个画面只有一个全场22分、15个篮板、7次助攻的格林，没有库里，更没有詹姆斯。

对这两支球队来说，这一场比赛的胜负本身其实都无足轻重，更遑论詹姆斯、库里“天下第一”的口舌之争。

库里和詹姆斯，就像《绝代双骄》里的江小鱼和花无缺，这一个嫉妒另一个的超群绝伦、完美无缺与一身贵气，另一个却羡慕这一个的嬉笑怒骂、举重若轻和快意人生。虽然终究逃不开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战，但硝烟散尽，他们最终都因为对方的存在，而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天下第一”，原本就只是个伪命题。新的时代，总会有新的第一，每一个宗庙里也都会有各自忠实的信徒。若干年后回头再看这段岁月，才会意识到华山论剑真正的美感，倒不在于《九阴真经》的归属，而在于彼此亮剑、倾尽绝学的较量。

真正不朽的伟大，需要相互成全。

以上内容来自公众号：鱼乐N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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