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基地家徒四壁张外龙暴怒 护短受球员尊敬

“咣！”愤怒的张外龙将战术板砸在地上，回响，把走廊那头的工作人员震得心惊肉跳。

这一幕，发生在4月23日下午。他，是在对青岛中能(微博 数据)俱乐部总经理谭旭发火。因为，有关方面耗资6000万元建造的训练基地，生活起居依然家徒四壁。

这事，谭旭其实管不了，甚至连知情权都没有。只能不断重复着“不能怪我啊”这句话。两个人就在那里各自说着母语，言来语去，不知所云。

谁都知道，2013年开赛以来率队稳居三甲的张外龙很火。他的这次发火，终于让我们有了一次抽丝剥茧的机会，让人们知道“龙哥”和中能(微博 数据)队荣耀的背后，折射和反馈的，是青岛这座足球城的诸多硬伤。

这些硬伤，把张外龙拖得很累，也更加佐证了青岛中能史上最佳开局的来之不易。

4月22日，青岛中能终于搬进盼望了快6年的训练基地，全队上下洋溢着节日的气氛。但是，4月23日下午，当张外龙走进自己的房间后，他发现除了一张床和一台屏幕类似电脑显示器大小的壁挂电视机外，再无他物。

房间内阴冷的寒气，没有散尽的气味，浮尘遮盖的地板，电梯不开，电视无声，网络未接，无法洗澡……房间内的装修还不如连锁快捷酒店。

从印刷厂那个住宿糟糕的地方，搬到新家，谁都以为鸟枪换炮，可以冬天不冷夏天不热了。无情的落差，让张外龙结束走训的梦想落空。联想到此前球员大面积感冒发烧，赛前赛后连续两次诟病训练条件太差的张外龙大怒：他把工作人员刚刚拿来的战术板砸在地上，称这样的条件会让球员感冒、休息不好，进而影响球队征战整个中超联赛。

张外龙房间的窗户外面就是别墅群，几户人家养的猫正趴在阳台上不停地叫春。战术板砸在地上的回响，惊吓得它们落荒而逃。

张外龙本是一个不喜欢也不善于发怒的人，事发突然，实属罕见，谭旭一时难以适应。别说谭旭，老板乔伟光也没辙。不久前的招商会上，前副市长谈到了青岛中能集团9年来的不易，以及民营企业真金白银的付出时，硬汉乔伟光，想到9年接近4亿的付出，以及默默无闻一个多亿的慈善捐助，没有换来一个职业球队的训练基地，万般委屈涌上心头，当众涕泪双流，一如张外龙2012年回归时的痛哭。

这些，张外龙不知道，他更不清楚中国式人脉、关系网以及“有关方面”的光怪陆离。所以，他就事论事，忍无可忍。

其实谭旭应该庆幸，张外龙没有看见22日球队搬家的场景，否则，“龙哥”可能更加怒发冲冠。那一天，因为电梯不开，球员们自己把相关物品从1楼背到5楼，其中还包括日常使用的大冰箱。房间内只有一把凳子，球员只能坐在床上。

天气阴冷，队长刘健(微博)的房间内，施工用的脚手架铁管子伸到了屋内，窗户无法关上，凉风嗖嗖，无法住人。栗鹏 的房间内“味道”十足，到处找活性炭吸附，还询问是否会影响到健康，因为，有人半开玩笑半吓唬他说：“可能会影响将来的生育。”作为“宅男”的他，晚上只能穿着大衣睡觉。即使如此，依然感觉阴冷。没办法，俱乐部工作人员只好拿着现金到外面给他找宾馆。

4月24日，李壮飞(微博)和自己的队友在房间内用电水壶烧水，刚插上电线就被烧坏。25日，“修好”后再次插上，封闭在墙体内的电线竟然都着火了，大家被吓得魂飞魄散。安全起见，他们也被俱乐部安排在了附近的宾馆里。

训练结束后，大巴车拉着大家集体去洗浴中心洗澡，然后再拉走集体用餐……熟悉情况的，知道这是职业队；不熟悉情况的，可能以为这是一群戈壁滩上的拓荒者。

张外龙对谭旭说：“这样下去还会大面积感冒，我们提前去客场吧（沈阳）。”谭旭苦笑着说：“我也这样想啊，但是不能去，因为去了，我们到哪里训练呢？！”

心痛，心疼，是张外龙此时的感觉。

作为职业教练，张外龙对俱乐部和球队的“职业条件”非常敏感。2011年，当他与青岛中能签约之后，曾经质疑过中能的住宿和训练条件太不职业。不职业，就会导致球队不稳定。

在张外龙的足球哲学里，稳定是穷队除了成为暴发户之外的最佳翻身途径。

那时候，张外龙说：“职业队要有职业队的样子，像这样既没有像样的住地，也没有自己的训练基地，实在是不应该。”俱乐部赶紧拿出政府部门关于虎山训练基地的规划图，手舞足蹈地为张外龙讲解，坚称很快就会住进属于职业队的训练基地。那里有4块训练场地，有专门的运动员公寓，有专业的健身楼和办公区域，可以容纳整个一线队、预备队以及其他梯队，更不用在人工草皮上训练了——因为长期在坚硬的人工草皮上训练，中能已经有三名年轻球员腰椎间盘突出，其中一名93年龄段的好苗子过早退役了……

2011年的那些日子，兴奋的张外龙还把所有梯队在虎山训练基地的计划设计好了，兴高采烈地给俱乐部展示自己的愿景。2012年初，张外龙选择出走大连，其中也有实在看不到职业训练基地的原因。

2012年5月份，故人回归。张外龙依然没有看到那块在规划图上显得异常美丽的训练基地，他的队员继续每天走训，无法进行统一的职业管理，也无法知道球员走训后的生活状况。

张外龙说：“我最担心球员因为条件太差感冒发烧什么的，因为这会给全队带来灾难。”言犹在耳，2013年4月15日至4月21日，中能就发生了“感冒发烧大串窝子”，先后11名球员被感冒击倒，影响到了客场打天津、主场对阵上海申花的排兵布阵。

所以，张外龙4月23日看到变化的是训练场所，不变的依然是吃住在囧途后，心中的郁闷和愤怒忍不住喷薄而出。他不断重复着：“我希望我的球员能够吃好、住好、训练好，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也是我的希望。”

对于一家已经在中超挺立9年的职业俱乐部来说，张外龙如此希望，实在是掌掴别人脸。而他自己那积聚多年的“职业情怀”，在粗鄙的现实面前，不堪一击。因此，他一反常态，出离愤怒。

他很快发现，俱乐部其实没有能力接住他因此而激发的怨气。

张外龙不知道，当青岛中能2008年按照协议从颐中体育中心搬出来的时候，有关方面承诺，2年之内会让他们住进新基地。他们曾经想到过自己出资1.1亿来改造颐中体育中心，也曾经希望自己出资在政府承诺过的体育用地上建造训练基地，只拥有使用权。

接近6年过去了，青岛中能依然还是“流浪汉”。其间，青岛市多名多任领导签字批示解决中能的训练基地问题，一直悬而未决。更为离奇的是，一再承诺并且明确写在政府文件上的“职业足球训练基地”，最终变成了“公共足球训练中心”。

所谓公共，就是在那座五层的楼里，有职业队，有女足，有校园足球以及城市足球试点的相关人等。文件上写明的4块训练场地，变成了只有1.3块天然草皮，以及1块人工草皮。

张外龙不知道“有关方面”是谁，他也无须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们以为自己充当的是一个貌似万能的角色，给了俱乐部一个漂亮的目标，给了球迷很多向往的说辞，这样就能赢得期待与喝彩。

可惜，这样的“时代”已经不再了。

23日的愤怒后，张外龙需要到训练场上去面对自己的球员。瞬间，他的脸色变得缓和。球员是他的“护身符”，永不得罪。张外龙说：“我爱他们，就像是爱我自己的孩子一样。”

球员犯了错误，俱乐部要给予他们处罚的时候，张外龙像老母鸡一样张开翅膀，护住每一个人。在俱乐部恼火的同时，却赢得了球员的尊重，甚至是崇拜。这，就是神秘的“张外龙力量”。

在青岛总共2年的时间里，他学会了隐忍。这2年，其实已经浓缩了青岛足球9年来的窘迫。张外龙意识到，他和球队只有创造影响力，吸引注意力，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成绩，才是可能带来青岛中能软硬件升级的硬通货。

于是，他以绝对的权威，让队伍执行着他稳定而又适合的打法。在现实面前，张外龙可以出卖自己的“职业思维”，但绝不出卖自己的“战术灵魂”。

我通过他表情的变化，迅速捕捉到了这一点。即将走进训练场，张外龙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让身子变得更加笔直。

进入场地，他看到郑龙(微博 数据)冒充守门员，便走了过去，背对他的郑龙丝毫没有察觉。张外龙弯腰捡起了郑龙掉在草皮上的东西，然后拍拍肩膀，笑着递给了郑龙。随后他迅速走到其余9名球员面前，一一握手，拍拍肩膀，笑意盈盈，嘴里说着：“谢谢。”

他一回头，看到郑龙撅起屁股，三名队友同时“发炮”，皮球呼啸而过，其他队友笑翻在地，张外龙也笑声不止。最后，他再次握住郑龙的手，说：“谢谢。”

只一个动作，两个汉字“谢谢”。刘健、郑龙、郭亮(微博)、权磊(微博)都说，对张外龙感触最深的，就是他传递的团队力量和凝聚力。

天气寒冷，张外龙把棉衣的帽子戴上，盖住了他那顶标志性的白色棒球帽。然后，他又把黑围巾上拉，盖住了自己的大半边脸和鼻子。看上去，很像娱乐界的“黑超遮面”。

他专门给我看了一下头上那顶白色的帽子，帽檐上用汉字写着“努力、奋进、忍耐”。然后，他又倒过来，帽檐的底下是贝克汉姆上次到青岛宣传中超的亲笔签名。相比后者，前面三个词语，是他自己的足球哲学，对球员也有着相当的益处。

除了战术，这几乎是张外龙带给青岛中能的全部。刘健、郑龙都说，“龙哥的话不多，但就是有种力量。”他们还说：“如果我们早就有了职业的训练基地和更好的条件，龙哥带给球队和俱乐部的会更多。”

见证“有关方面”的失德失信失美之后，张外龙学会了“自我安慰”。否则，人就会被逼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