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国门：假赌黑致足球报废 恒大介入有好转

他是广州人，出生于东山区（现已并入越秀区），曾经在广东宏远队当过七年替补，1999年转会四川全兴，2003年宣布退役，那时他才31岁。

他是高健斌。在退役后，他从事房地产行业的工作，他成为一个在成都生活的广东人，在参加老甲A的比赛中，他代表四川全兴出战。

绰号“高佬”的高健斌很健谈，因为在房地产行业工作多年，和一般的退役球员相比，他现在观察足球的角度更加敏锐。

恒大足球就是最好的广告

《足球》：既然你是从事房地产行业的，你是否可以谈谈现在中超的“房地产足球”现象？

高健斌：现在中超的16支队伍，大部分都和房地产及其相关行业有关。在恒大等房地产企业进入以后，他们比起以前的企业，对足球的投入大大加大，所以很多人都在说他们在烧钱，但从我的角度上看，我认为这些企业不是在烧钱，而是在赚钱。

赚钱？你这个观点颇为新鲜，是否可以详细解释一下？

对于房地产企业来说，有些费用是必须要花的，例如营销费用。一般来说，房地产企业的营销费用大概占他们销售额的2%左右，有些很好的企业可以把这个成本控制在1.7%到1.8%左右。房地产企业的成本包括建筑成本、营销费用、信贷资金费用成本等等，这些钱是不能省的。

你说的营销费用，是不是就指广告费用？

也可以这么说，我们常说的营销费用，具体的表现就是广告，房地产企业是非常重视广告的。恒大这个企业，我一直是很关注的。在没有进入足球圈之前，我就很细心地观察他们，譬如说他的一个新楼盘开业，像御景半岛开业的时候，他们请来了像成龙、谢霆锋和范冰冰这些大牌明星来捧场，同时是铺天盖地的广告，有些甚至是头版的广告。

你们做媒体的也很明白，这些广告的费用是非常昂高的。我以成都作为例子，像成都的主流报纸，登一个整版广告，需要二三十万的费用，像在成都你做一个楼盘广告，几家主要报纸都要同时投广告，可能一日的费用就是一百万左右。恒大目前在全中国七八十个城市都有楼盘，如果这些楼盘同时都做广告促销，粗略地计算一天就是8000多万，一年又是多少费用呢？

你的意思是，恒大用投广告的钱搞足球，而搞足球的费用又达到了更好的广告效果？

是的。以恒大去年的销售额为例计算，恒大的销售额是800亿，按2%计算的话，那就是16个亿，但是恒大一年在足球上花多少钱呢？五个亿？七个亿？就算是七个亿，那离16个亿都相差甚远。

我刚才举了成龙等人的例子，大家要注意到，这两年恒大搞足球以后，一些新开楼盘已经很少再邀请这些明星去捧场促销了，因为已经不需要了，恒大足球就是最好的广告。

而且，现在恒大的足球天天都有新闻，昨天是夺冠，今天是庆功宴，而且像孔卡闹着要走的事又是大众关注的。对于媒体来说，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你们都要报道，房地产企业是一直需要关注度的，而足球正好给恒大提供了最好的平台。

当然，恒大自己的主业也做得很好，他的楼盘质量很不错，对于恒大来说，搞足球，对他们是如虎添翼。

你觉得像恒大这样的房地产企业进入足球圈，是一件好事吗？

至少我感觉到，足球作为世界第一运动，在中国又慢慢恢复了它应有的热度。今天我看新闻，国务院办公厅专门召开了会议要研究校园足球该怎么办，看到这样的消息，作为一个足球人，我很兴奋。我从小就开始踢球，可以说，没有足球就没有我的今天，在中国足球走了十多年的弯路以后，现在应该慢慢回到正轨上来了。

你说前十年，中国足球走了很多弯路，具体是指哪些方面呢？

自然是假球黑哨。在2001年已经出现了那么严重的苗头，当时龚建平的事情出来以后，本来应该是个很好的机会把这些毒瘤铲除。我打一个比方，当时的职业联赛就像一辆车的刹车出了严重的问题，这时候就应该停住，才不会出大的车祸。但是我们的领导不是这么想的，他们想的是，嗯，要不换个司机吧？于是，从阎世铎到谢亚龙再到南勇，可能领导们认为司机的技术好一点就不会出事，但是刹车系统坏了，你还继续开，是不是随时会翻车？所以，中国足球要重新买一辆车，原来的车已经报废了。

我的第二个感觉是，现在的基础太差了。我再举一个例子，2006年3月的时候，成都的一个房地产商组织了一次比赛，就是老全兴队和戚务生带领的97国家队在成都体育中心打了一场表演赛，那场比赛我记得很清楚，当天是中超联赛的开幕式，但是我们这些人打的一场表演赛，成体却是爆满的，很多媒体对我们的报道都比中超的开幕式还多，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广州足球与四川足球都曾经同病相怜，但现在广州足球起来了，四川足球却还在低谷，你怎么看？

其实想想也挺悲凉的。现在我每次回广州，一个可喜的变化是，“市长杯”已经恢复了。我在广州的东山区长大，从小就踢“市长杯”的比赛，我觉得现在“市长杯”能恢复，至少证明，广州的足球传统在慢慢恢复。但是在成都，我目前还没有看到这一点，成都的足球底蕴还是没有广州深，没有这种传统，近几年四川足球都没有机会重塑辉煌了。

七年替补，熬出阳光

你当年在广东队的时候，给区楚良(微博) 当了七年替补，现在回想起来，长达七年的替补，是怎么熬过来的？

其实一想到这点，我就特别羡慕现在的球员，因为现在很多地方已经跟国际接轨了，至少他们有转会的自由，他们可以选择自己心仪的球队。我高中毕业以后，1991年就进了广东队，从1991年到1994年，当时打的还是赛会制，那时候还是浓厚的计划经济，不像现在是市场经济，球员可以自己做主。区楚良是个水平非常高的队员，资历又比我老，我当替补也很正常。现在回想起来，那也算是我人生中的一段宝贵财富，至少我还可以跟我的孩子讲讲当初我是怎么当替补的，一定要捱得住，有信心。我记得金志扬指导讲过两句话，对我是有很大影响的，他说，作为一个足球运动员，“是金子，就总会发光。”“给你一丝阳光，你就要灿烂。”熬不住，也就没有今天的高健斌了。

但是长达七年的替补光阴，你就没有想过打退堂鼓吗？

当然有，而且不止一次。所以现在回想起来，我的总结是，足球运动员的生涯是很短暂的，在这短暂的生涯里面，自己一定要坚持信念。

在广东队的时候，我要感激两个人，一个是当时的主教练岳永荣，一个是门将教练何锦伦。

他们不会因为我是替补门将而看不起我。记得有一次我又准备打退堂鼓，然后岳指导把我叫到他的房间去聊天，他说：“高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知道徐弢当年是怎么成为国家队门将的吗？当年国家队的门将是傅玉斌，在辽宁队，主力门将也是傅玉斌。作为傅玉斌的替补，徐弢被傅玉斌压了整整七年。徐弢虽然是替补门将，但是他的实力，带领国家队和辽宁队打在全国也是顶尖的。有一次，施拉普纳热身赛，傅玉斌为国家队守门，徐弢为辽宁队守门，结果那场比赛徐弢的表现非常出色，他被施拉普纳看中了，于是他从辽宁队的替补门将变成了国家队的替补门将。事情就是这么巧，徐弢进入国家队后，傅玉斌得了肝炎，于是徐弢成为国家队的主力门将。从辽宁队的替补门将到国家队的主力门将，徐弢看起来有些偶然，但如果徐弢不努力，选择放弃，他还有这样的机会吗？”

这个励志的故事对你的触动很大吗？

当然有触动。说完这个故事以后，岳指导跟我说，高佬，你在我们队已经当了五年替补，你再给我两年时间，如果再过两年，你还是替补球员，那么到时候我一定放你走。事情就是凑巧，1998年区楚良转会去上海申花，那一年我成为广东宏远的主力门将，一年后去了四川全兴，又一年后就入选了国家队。

“全兴情结”没法改变

在四川踢球的那段经历，成为你职业生涯中最黄金的一段时期。现在回想起来，四川全兴给了你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团结，凝聚力。我是半路去全兴的，但是全兴队的队友从没有把我当外人看，每个球员来到这个队以后，都是球队的一份子。我们当年一起吃饭，一起活动，年轻时候不懂事，甚至连喝酒、打架都是一起的。这可能和四川的文化有关系，袍哥精神嘛。

我现在的总结是，我们那个年代踢球的人文化素质都不是很高，可以说是一群“莽夫”，但是在四川全兴，有一种特别强的凝聚力。当然，凝聚力是比较官方的，比较文雅的说法，我认为那就是一种“义气”。这种义气带到场上去，那就是大伙一条心，一起去 “砌企”（粤语，“打他”）。可惜的是，有两次机会，四川全兴都差点拿到冠军，我认为当初全兴还是欠缺点运气。

在当初的全兴队，你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吗？

很多啊。我当初去成都前，何大旗、马明宇、黎兵都叫我过去。四川队中还有我一个师兄，冯峰。冯峰是广州人，他和我是同一个启蒙教练，教练经常冯峰前冯峰后地跟我提起他，没想都我后来真的和这位以前没有见过面的师兄在同一个队踢球。现在我的家和马明宇家离得很近，所以一两个星期我就会和马明宇踢踢球啊，唱唱歌啊，喝喝茶啊。

刚才你提到义气，袍哥精神，魏群是不是全兴的带头大哥？

四川人都讲义气，而老魏，他是特别讲义气的一个，哈哈。

你在2003年退役，很重要的原因是四川全兴变成了四川大河，变成了实德系的一支球队，现在你是否觉得因为实德系的介入，导致了你退役的时间提前了？

在很多年以后，也就是我自己有机会做企业以后，再想想，当初实德的做法也算是无可厚非。企业要追求利益的最大化，而足球啊，球员啊，对于实德集团来说，就是一个工具，一个道具。这个从做企业的角度可以理解，但是我觉得有两方面的问题，一是足协作为行业管理者，没有尽责，另外是实德没有考虑到四川浓厚的“全兴情结”，所以他们最后都没有处理好这个问题，两败俱伤。

这种浓厚的“四川情结”是什么呢？

你看看这次的老甲A比赛就知道了。成都所有的媒体，报纸、电视台都派了人过来跟踪报道，而且是大篇幅地报道，这已经足够证明了“全兴”两个字的影响力。

四川和广东不一样，当初广东最多的时候有广东宏远、广州太阳神、深圳、广州松日、佛山佛斯弟、深圳金鹏六支球队，球队一多，球迷的注意力就会分散。而且广东宏远是代表全省的，队内讲的是广州话、客家话、湛江话；而深圳则是移民球队，说的是普通话。但四川全兴不一样，他们只说一种话，那就是四川话。而当年大连实德(微博)却想强行改变这种 “全兴情结”，那是不可能的。

你是广州人，现在在成都定居，你对这两座城市的感觉怎样？

这几年，尤其是广州举办了亚运会以后，我觉得变化很大。无论是城市的建设，还是市民的素质，都有了很大提高。最大的感觉就是广州比以前变干净了，越来越有国际化大都市的感觉。而四川在经历了汶川大地震以后，这两年的建设很多，变化翻天覆地。以前有人说四川人很懒，其实他们非常坚韧和有进取心，我非常佩服？

那你现在觉得自己是广东人还是四川人？

在广东的时候，别人问我是哪里人，我说我是广东人；在四川的时候，别人问我是哪里人，我说我是四川人。整个全兴队中，就我和冯峰不敢说四川话，一说四川话就露馅了。不过，这不是我耍滑头，而是我对广州和成都这两个城市都非常有感情。

白国华 高健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