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八十一岁了，半生戎马，一世篮球。他说，他这辈子就是为篮球而生的。他叫崔云程。大家叫他崔导。
大高个，淡蓝色的素色T恤，手腕上挂一串手串，细长的胳膊白净得一尘不染。他已鹤发，依稀童颜。笑容里带着人生豁达，谈笑风生之际，却是一位经历过癌症，战胜了病魔的老人。
他半生无惑，一生简朴。作为吉林女篮的功勋教练，被国家授予过拓荒奖章。
他培养了无数人才，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沙鸥。那个五朵金花时代的代表人物。这一天下午，沙鸥带着她存留的“童心”和“可爱”，敲响了崔指导家的大门。
“哎呀，怎么是你？”，老人有午睡的习惯。半梦半醒之间，睁开双眼，开始是眯着眼睛看到恍惚一个身影，再睁大眼睛一看，崔指导惊讶的叫了一声。
“是我，来看您来了。好久都不见啦。”沙鸥搀扶起老人。两个人形同父女般，在卧室前寒暄起来。
他们把时间一下子拉回近四十年前。
曾经的老故事
四十来年前，沙鸥还是小孩子，跑到省里球队来面试，结果被告知。再回去练练吧。
一赌气，沙鸥跑到军区去了，“就让我跑了几步，就让我留下了。但是省里一听我跑了，又把我叫回来了。当时衣服都发了，我还给退回去了。”
“那个时候，见到个好苗子咋能轻易放手？”崔指导淡然笑着回应，“当时是看她小，训练强度跟不上。这么好的苗子不可能放走。”
到了一队，沙鸥说：“赶上好时候了，当时队里比赛，全运会有年龄限制，必须是三老带二新，我就刚到一队，跟着就打了主力。”
她一上场，整个队伍都跟充电了似的，冲啊。想着都带劲。”崔云程指导谈到沙鸥当时的场景，眼睛里带着几许光芒，他说：“当时沙鸥深蹲后的推举力量达到120公斤，这个力量了不得的。别说全省，全国也没有几个。”沙鸥则接口说：“那时候我才多少斤啊，刚进队的时候我1米72，才102斤。后来长个了，长到1米78.后来我退役后又长个啦。”瘦小的沙鸥有干巴劲，上篮投篮又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动作，两个人把大家带到了那块犹如战场的赛场上，“她那时候，上篮还带中间做俩动作，拐个弯再把篮投进去。”沙鸥说：“那时候？那时候没人防守我都懒的投篮，没人防，我自己找她们防我，然后我再把球打进去。”沙鸥身上带着东北姑娘那股子野劲，她说：“那时候投三分多无聊啊，就上篮才有意思。”崔云程指导则笑，笑里有怜惜，有疼爱，有欣赏。
“她是咱们吉林省的一把尖刀。”崔指导的爱才之心，让他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在这个假小子一样的沙鸥身上，“那时候，她打球，好几个人防她，就想把她压制住，根本压不住。”沙鸥则笑，“有时候打打球，她们就拽我，拉我，我就拧她们。当时崔导没少操心。”
“那时候是不少人来告状，我就说，行，到时候我批评她。”崔导笑着，回忆着那段美好的时光。
难忘的师生情
“最难忘的，是他给我开小灶,”沙鸥说：“当时不理解啊，我训练不比别人少，各方面都不比别人差，凭啥训练课一结束，就手一点，沙鸥，你留下。”沙鸥回忆着，“当时我投篮姿势不标准，他就给我讲，胳膊弯曲九十度角，怎么个抛物线投篮命中率高，一天要加练，每天得多投进一百多个呢。”
那时候的严格换来了现在的感激，那时候的故事他们久久不忘。“最难忘的一次是一次打比赛，好像是78年那次，当时比赛还有六分钟，落后七分，我给她们叫了暂停。当时沙鸥就表态了，没事，放心吧，就这么几分，保准赢。”崔导绘声绘色的讲述着：“当时整个赛场，咱们球员就呜嗷的喊着，把对方队员吓住了，对方教练都吓傻了。”崔导说：“他们也没见过这阵势啊，那速度，那投篮，刷刷就撵过去了。对方当时没有暂停机会了……”
能记住的这些片段，是吉林篮球最美好的记忆，也是吉林篮球最宝贵的片段。
诉不尽的感激
“我们训练是早上5点半出操，晚上9点半关灯睡觉。崔指导那时候早上5点就到了，晚上，检查完我们归寝，挨个寝查完才能回家，那就得10点多了，他家里都是田指导在忙，他真是为了队伍，家里啥也管不上。”沙鸥回忆着，“当时崔导家住东朝阳，我们宿舍当时在体院，还是有一段距离的，那时候没有车，崔导就骑个摩托来回跑。”
到现在，沙鸥还利用休息时间开办了篮球班，“现在，我在教我的学员的时候，我还是按照当年崔导教我的，哪个时候怎么个动作，什么时候转身，什么时候怎么投篮能进，我都是按照老师教我的，我再教给孩子。有的小孩打球，看过我打球的人有时候开玩笑，还说，看，那是沙鸥当年的招牌动作。这些，都是老师教我的，我要把这些扎实的基本功，这些东西都传授下去。”
传承的，不只是那些成名技，还有精神。不服输的精神，敢拼敢打的精神。崔云程说：“只要沙鸥上场，那比赛气势都不一样。一下子就能给队伍带动起来。她啊，她是为篮球而生的。”
此刻的沙鸥已经泪水润湿了眼角，她说：“老师说我是为篮球而生的，老师的一辈子，心思也都在篮球上。我现在没有别的回报的，篮球是我们的事业，也是职业。我把我学到的传递下去，做好我能做的，就算是对老师的一点回报吧。”
他们唏嘘，感慨，落泪。他们追忆美好的年华和那些动人的故事。他们是吉林篮球六十年里建功立业的英雄和楷模。如今，平淡的生活冲淡了曾经的辉煌。但是，吉林人民没有忘记她们。五朵金花，是那个时代的符号，也将是吉林球迷永远珍惜和牢记的。
告别的时候，依依不舍。沙鸥说她会常来看看，因为篮球的人，最重情。也因为篮球的人生，永远不会有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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