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亿的足球葬礼！ 举办世界杯=昂贵的累赘？

世界杯是一场足球的葬礼

法国足球记者 埃里克·弗罗西奥 特约记者 敖威

足球王国依旧深爱着足球，

但当足球盛事来临之时，

巴西人却没有在庆祝。

医疗、教育、就业等社会问题远未解决，

此时一届大赛的降临，

无异于给这个国度又增添了沉重的包袱。

时隔半个多世纪，世界杯比赛将再次在巴西举行。虽然调查显示67%的巴西人都赞同在自己的祖国举办世界杯，但另一方面，这个曾经诞生过贝利和罗纳尔多的国家，如今也对足球生意产生了深深的厌恶。

离世界杯还有一年时间，而被视为世界杯预演的联合会杯则给巴西人提供了一个发泄的时机。民众走上街头，游行示威，大规模地表达对社会不公的愤怒。“谁的奖杯？”抗议者高呼道。巴西人民不再愿意接受滥用财政资源，不再容忍国际足联的强迫和控制，拒绝借举办体育赛事之名颠覆他们的生活。

猖獗的“黑手党”

一切开始于6月15日的首都巴西利亚。在巴西同日本的联合会杯揭幕战开始前几小时，近百人聚集在车站，其中大部分是年轻人，他们希望自己的呼声被聆听。28岁的埃万德罗手握扩声器，召集大家加入游行队伍，他传递的信息可以概括为一句标语：“我们不在乎世界杯，我们想要的是用于医疗和教育的钱。”玛里亚娜坐在草地上，她正在为她的标语牌写上最后几笔：“大家醒醒吧！一名教师要比内马尔(微博)更有价值。”

巴西民众反对举办世界杯

为了举办2014年世界杯，巴西总计要投入约110亿欧元。位于巴西利亚的加林查球场耗资超过10亿雷亚尔(约合3.46亿欧元)，尽管还未完全投入使用，但已经被巴西人视作中看不中用的摆设品，因为巴西首都甚至都没有一支职业球队。事实上，在当初的申办报告中，巴西只计划在球场建设上投入不到10亿美元，但经过一番规划之后，需要动用的资金已经涨到了30亿美元以上。一名年轻的示威者表示：“正是这些事情唤醒了我们，球场的代价远超过预计，让那些政客中饱私囊。这可不是我们所需要的。”巨大的投入和人民群众的真实需求之间，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巴西著名社会学家穆拉德 解释说：“联合会杯是一个契机，将困扰这个国家的问题显现出来。巴西民众有着强烈的不满情绪，政府试图用虚伪的伎俩去掩饰。政府想让我们相信国家正处在飞速发展中，一切都很好。但巴西有3000万至4000万的穷人，甚至买不起冰箱、电视，医疗和教育状况更是灾难性的。在2012年，腐败让850亿雷亚尔(约合290亿欧元)消失，超过政府的年度教育资金预算。更令人震惊的是政府的不作为，在我们这儿，90%的与腐败相关的犯罪行为都得不到惩处。”

根据国际足联技术委员会的审查报告，巴西只需要8到10座球场就足以举办世界杯。为了取悦某些人，平衡关系，和增加收入来源，最终巴西世界杯组委会选定了12座球场，这笔钱得巴西政府掏。在圣保罗，人们修建了一座名为伊塔克朗的新球场，可容纳6.5万人，而实际上只需要花少得多的代价翻修莫鲁姆比球场即可满足需求。世界杯结束后，伊塔克朗球场的一侧看台将被拆除，成为科林蒂安的新主场——这是在政治上偏向右翼的前巴西足协主席特谢拉，为了取悦前巴西总统、科林蒂安著名球迷卢拉而做出的决定。穆拉德表示：“巴西足协没有将足球作为一项珍贵的遗产来对待，而是当成了满足小集团利益的工具。”

去年3月，统治巴西足球长达23年之久的特谢拉宣布辞去所有职务，随后逃到佛罗里达，他被指控挪用公共资金。据称卷入此案的各方面人物很多，包括议员、政府部门官员，但是司法机关现在确实缺少必要的手段，来对付这帮“组织非常强大的黑手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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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制FIFA压迫

国际足联也并非善类，尤其是最近两年丑闻频发，使得国际足联在很多人心中已经成了腐败的代名词。根据与举办国签订的合约，国际足联几乎掌控着世界杯所有与门票销售、市场营销、电视转播、媒体等相关的权利。1994年世界杯冠军、如今转行成为议员的罗马里奥表示：“我说过很多次，世界杯最大的消极点就是给予了国际足联过多的权力。”南非世界杯收益达到27亿欧元，国际足联只将其中的少部分用于支持足球发展计划，以及人道援助。在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国际体育组织设在瑞士银行的账户里，躺着超过10亿欧元资产。

球王贝利支持世界杯

极度缺乏透明度的国际足联信誉扫地，这家“只想着赚钱而不顾其他的国际公司”也是巴西示威者的主要目标，带有国际足联标志的车辆和帐篷被人损毁，布拉特原定在贝洛奥里藏特进行的演讲也不得不被秘密转移。

穆拉德认为：“国际足联成为目标是符合逻辑的，这个组织将他们的规则强加给我们。政府选择了顺从，他们认为人民会放弃这种天然的权利，但现在不会了。”曾在国际足联任职的托尼奥尼同意这种观点：“必须停止这样的强迫和操纵，制止这种体育上的帝国主义。国际足联不能再成为国中之国，强迫别人接受他们的要求，总是高谈社会责任，但他们自身却从不承担这种责任。在硬件设施建设和球场上，他们要求太多了。”

国际足联秘书长瓦尔克是特谢拉的好朋友。2007年赋闲期间，他曾为特谢拉工作过4个月。去年3月，瓦尔克曾以个人身份要求巴西组织者“给自己屁股上来一脚”，以追赶工期上的落后。国际足联从来都只关心球场能不能按时完工，至于建造球场花去主办国多少钱，在世界杯后可以投入到何种用途，显然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列。

今年4月，政治文明又成了瓦尔克批评的目标，“少一些民主，有时更容易举办世界杯。当你有一个强大的国家领导人可以做决定的时候，比如普京可能会在2018年做的那样，对我们来说，就要比跟德国这样的国家合作更容易，在德国你需要在各个层面上展开谈判。”布拉特甚至对1978年世界杯表示推崇，因为在阿根廷军事独裁政府的统治下，“阿根廷人民和政治体系达成了和谐一致。”当年国际足联的确与阿根廷合作愉快，不管他们提出什么要求，包括修建新球场，军政府都一一满足。对于布拉特和他的组织来说，这简直是最理想的合作模式。

这大概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解释，2018年和2022年世界杯何以会落入俄罗斯和卡塔尔之手。其实在这两届世界杯的申办国家中，英格兰(微博)和美国都有很成熟的条件，他们无需对国内本已很先进的球场进行实质性投入，然而他们又都没能成为赢家，反倒是两个从来没有举办过大型赛事的国家拿到了主办权。国际足联美其名曰“拓展足球的疆界”，但在一系列腐败丑闻的映衬下，这越来越成为一句谎话。在未来几年，将有更多的球场以世界杯之名被建造起来，国际足联只需坐享虚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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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贵的累赘

“究竟是谁的世界杯？”这个问题仍然会笼罩在在巴西民众心中，而且考虑到2016年奥运会在里约热内卢举行，类似的问题应该还会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存在下去。

一个内马尔=多少资源？

巴西政府本来寄希望于通过主办世界杯和奥运会，至2019年为国内增加360万个工作岗位，并贡献0.4%的国内生产总值。其实把国际大赛对当地经济的刺激作用具体量化是件很难的事情，而且这种刺激作用很多时候都被夸大了。投身体育经济学领域几十年的罗布·巴德认为，“主办一届国际体育赛事根本不会让一个地方走向富裕。”这样的观点已经得到了大多数经济学家的认同。

首先，对于某些主办国来说，建设新球场注定是件赔本的事情。事实上，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世界杯主办国很少甚至不会针对体育场和公共设施做特别的投入，甚至到了1994年，美国还在使用已有的球场承办赛事。情况发生突变是在2002年，世界杯第一次被国际足联放在两个国家举行，韩国和日本各为赛事准备了10座球场，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新建的，共花费了450亿美元。以日韩两国联赛的水平，如此多的豪华球场很难找到用武之地。在日本的那10座球场中，有8座每年亏损200万到600万美元，这些赤字只能由纳税人的钱来填补。同样，上届世界杯主办国南非建设的一批新球场如今也已被看作是“昂贵的累赘”。

为了安抚民心，巴西政府表示会为新球场制定合适的利用计划，开发它们的多种用途。但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成效很难保证。最近的例子是去年欧洲杯的主办国之一波兰，他们专门为欧洲杯建设的三座新球场在过去一年里亏损严重，位于华沙的国家球场赤字达500万欧元。今年初，波兰政府把球场的经营权承包出去，但考虑到本国民众的消费水平，经济利益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实现。

如今，欧足联决定把2020年欧洲杯放到多个国家举行，最然这一举措引起了争议，但欧足联看重的是改变以往那种由一两个国家承担巨大花费的状况。一名欧足联官员在针对巴西世界杯发表看法时说，“在当今时代，为了一项只持续三个星期的赛事投入大笔资金，而且还留不下任何遗产，是荒谬的。这样的事情在21世纪再也不能干了。”这种说法得到了瓦尔克的严厉驳斥。哪怕有人把南非世界杯的球场得不到利用这个现实摆到瓦尔克面前，这位振振有词的秘书长还在试图转移话题：“世界杯是一个国家未来20年长远发展计划的一部分。”没错，时至今日，促进当地经济发展依然是国际足联和国际奥委会兜售其招标书的一大卖点，可是在现实中很难找到论证。

如果国际大赛可以给主办地带来旅游业上的刺激，那么也是短期的，而且为大赛兴建的基础设施又不是总能让当地人受益。实际上，很多为大赛建造的基础设施与日常所需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比如格但斯克为欧洲杯准备的新航站楼规模就明显超出了实际需要，再如那些新建的五星级酒店、通往新球场的道路、城市中的大屏幕，它们和新建的球场一样，难逃被浪费的命运。更何况，巴西的问题在于，在场馆建设资金不明不白地上涨的同时，很多原本可以让普通民众受益的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却被取消或延期，巴西政府原本还计划通过基础设施的发展来带动经济，但现在看来很难指望得上了。

或许，在当初连续申办世界杯和奥运会时，巴西未必是把经济利益放在第一位的。作为迅速崛起的全球第六大经济体，巴西更希望借助承办两大体育盛事，在全世界奠定更强大的影响力。但是，巴西近两年的经济增长势头突然放慢，并且面临通货膨胀的压力，民众承担着越来越重的生活成本，在这种情况下，巴西政府却在试图通过体育赛事继续打造一副华而不实的盛世图景。巴西经济学家卢西亚诺·索布拉尔说道：“扭曲了这个国家的不只是那些球场，但我还是会把它们看作是傲慢自大、过度乐观、糟糕计划和钱财诈骗的象征。”

对于利用足球来粉饰太平的唾弃，不断上涨的反对声，已经可以让我们隐约感受到，一年后的世界杯会是怎样的景象。但无论如何，巴西民众的声音已经被听到，巴西政府和国际足联应该能够意识到，他们需要改变策略了。

近几届世界杯的花费

2002 日本、韩国 50亿美元

2006 德国 53亿美元

2010 南非 36亿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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