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和欧足联技术总监安迪•罗森堡的一次聊天,让我长久难忘,这位被称为“教练的教练”、欧足联人才培训大师的苏格兰人,谈到培养球队氛围时说道：“每个球员首先是一个普通人,期望他们成长,让整个团队上升到更高层级,仅仅只对他们教授足球,那是远远不够的……在足球这个行业,如同任何其他社会行业,你仅仅只懂足球,那你势必会失败……”
罗森堡的话语,像个导师,有着教书育人的意味,道理上自然正确,只是我觉得要执行起来,其实好难。在这样高度发达的职业足球时代,球星动辄收入百万千万,年少成名,早早成为社会骄子。只要他们能保持好身体,能踢好球,谁也无法动摇他们的地位和影响力。哪怕你荒谬怪诞得像罗德曼,可只要你是足球天资横溢的巴洛特利,走到哪里不都是百万年薪、万千宠爱？
要让这些天之骄子再虚心受教,在足球之外,还能提升自己的人生认识,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支球队成绩下滑,解雇主教练是最简便容易的事,因此在职业体育界,关于“球员权力”(player power)的讨论越来越激烈。主教练理论上仍然是一支球队的主管,实际上在现实成绩压力下,尤其在球星众多的球队里,主教练不得不在很多情况下,向球员们妥协。再要想教育这些骄兵悍将,何其难也。
霍奇森当上英格兰主教练后,几乎没有人看好英格兰的欧洲杯前景。一方面是英格兰任命主教练时间太晚,霍奇森只有一个月时间备战欧洲杯,另一方面,则是霍奇森虽然海外执教经验丰富,但并不是一个执掌豪门经年的大牌教练,垂垂老矣,如何能弹压得住内部矛盾从不稀缺的英格兰大牌们。
不过霍奇森在英格兰队出征之前做的一件事,令我感觉意外。6月2日和比利时的最后一场热身赛前,霍奇森请来了两位耄耋之年的长者,给球员们讲述了一番和足球几乎无关的往事：这两位老者都是波兰奥斯威辛集中营的幸存者,英格兰队小组赛战场虽然在乌克兰,可训练基地安排在波兰。霍奇森让球员们听听历史掌故,了解这一届欧洲杯所在国的文化背景。
这是极有新意的一种团队行为,因为讲述者大半个世纪前死里逃生的独特经历,也因为在大赛之前,让球员们跳脱出足球,得到对这个世界的更多了解和认知。队长杰拉德事后说,英格兰队上下都对这次活动印象深刻,感觉震撼。这样别开生面的一课,能够让他们既放下备战大赛的紧张情绪,又能认识到,足球之外,世界之博大、历史之深邃,从而更好地调整自己的心态。
德国队出征欧洲杯,小组赛主战场在波兰,奥斯威辛集中营的历史惨祸,也是德国历史上的一大污点。德国足协半年前就表示,欧洲杯期间,会组织全队人员,在合适时间造访奥斯威辛基地纪念馆。大赛期间,有这样一次让球员们走出足球,去接触一个更加丰富复杂的世界,对于球员的阅历、球队氛围的营造,都能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
一个真正的艺术巨匠,他凝炼而成的技艺,肯定是有过多重生活积淀和思想提升的。足球也是如此,功夫在诗外。维亚利总结英国足球传统时,认为英国足球培养人才,首先重视的是“培养一个真正的男人”,其次才是“培养一个职业球员”,这样的传统,未必还能在高职业化时代完整延续,然而让球员走出足球,在足球之外汲取到更多营养,的确是一条正确的培育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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