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佳玮
【特约评论员】
2011年10月7日，中国男足世界杯出线十周年纪念。10年前的辉煌，属于米卢；10年后，卡马乔在路上……
十年前的秋天，巴塞罗那还在咒骂叛逃去马德里的费戈，齐达内刚成为世界第一身价，谁都不敢预料罗纳尔多的伤势会如何影响他的职业生涯，人们赞叹世青赛罗本、切赫、埃辛、萨维奥拉、阿德里亚诺和卡卡这些星辰间隙，还会提及一个叫曲波的名字。2001年，那是中国实行国庆长假的第二年。我国人民第二个国庆长假，倒数第二天，于根伟在沈阳五里河，进了一个球。
从球网里掏球的阿曼球员未必理解，为什么这么个进球，会引得沈阳球迷泪流满面的咆哮。他们也无法想像，当时正有万倍于他们国家人口的球迷，用他们听不懂的中文，在这广阔的土地上呼吼。出线了，世界杯，这两个荣耀到光彩熠熠、沉重到恍若枷锁的词语，终于从上亿嘴唇中飞上天空。梦想、历史、挫折、失望、希望，甚至连传奇缔造者米卢自己，都不一定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改变了多少亿中国人的心情。
十年之后的这天，中国队在深圳的友谊赛赢了阿联酋。过程不算完美，但不必过于挑剔：孙祥长虹贯日的任意球，郜林潇洒的鱼跃甩头，奔行急速，大量身后球抢攻，压迫，直到比赛后半程，还有杜威的后插上截击、李玮锋追抢出边线。加上卡马乔在场边手舞足蹈的敬业指挥，你得承认，这支中国队有拼劲，颇迅猛，很努力，作为热身赛，简直有点过于努力……
可终究，还是有些不一样。
2001年之前，中国队形象如下：亚洲优秀球队，只是关键时刻，总差那一哆嗦——1981年被沙特和新西兰联手坑了；1989年只差一步到罗马；1997年金州战伊朗和卡塔尔时失足。米卢来了，按摩心理，小组抽签又好，出线了。然而那时，上下还略嫌不满意，总觉日韩联办、小组抽签又好，一路扫亚洲二流队出线虽然利落，但少了含金量。那时的中国足球，还有傲气在：敢说范志毅、郝海东是亚洲顶尖球员，总觉得踩日本、灭韩国、毙伊朗、屠沙特，扬扬出线，方显中华国威。
2011年，不复如此。中国打阿联酋热身，念兹在兹的对手是几天后的伊拉克。拿下伊拉克，才有望十强赛。当初只忌惮韩国伊朗日本，见了沙特科威特还琢磨“风格相克，可以拿分”的气势，如今如履薄冰，已无所谓亚洲二流三流，但凡遇一支队伍，哪怕新加坡，也得一场场谨慎去拼了。
当然不是卡马乔的责任。实际上，意气来自实力，而中国的意气，是十年里一点点消磨的。阿里·汉、朱广沪(微博)、福拉多、杜伊科维奇、高洪波，米卢和卡马乔之间，五位主帅。十年前，中国队还觉得自己与亚洲列强瑕瑜互见，各有短长，米卢过来解个心结即可，只惧个韩国耳；十年后，高洪波已带队破了恐韩症，然而如今中国，踢得不可谓不努力，可与亚洲诸强叫板的底气又有多少？
十年之前，中国许多球迷，有一种烂漫迷信：只要出线，进世界杯，就像通了任督二脉，中国足球一切都会好……那时，杨晨、谢晖(微博)、孙继海们还在欧洲。球迷心底，一腔血诚。只要去世界杯，只要能有这个开始，以后一切都会飞云化龙、纵横翱翔……
十年之后，我们目睹了2002年世界杯惨败，比惨败更可怕的是之后那几年。甲A结束中超起，假球黑哨风云涌，传媒发达了，眼界开阔了。整个世界飞奔的速度清晰可见，而我们慢了。球迷们已都明白：阿里·汉、朱广沪们的失败是表面，中国足球整体沉滞，并非换个主教练、擢拔一两位明星球员能改变。哪怕进了世界杯，一切都不会像灵丹妙药一样起死回生。大家开始更多黑色幽默嘲噱，球迷们不那么天真了。
但我们为何会怀念十年前？与其说是纪念那一刻迸发的狂喜、被解脱的压抑、无限燃烧的希望，还不如说，是纪念那个天真的时刻：亲历那个时刻的球迷，都相信着中国足球即将腾飞，中国足球将结束命运魔咒，中国足球将把漫长的灰暗岁月甩开，以踏进世界杯为契机，开始伟大时代……那个血气充盈、天真但又纯粹的，热爱中国足球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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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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