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世界杯球场血泪伤疤

揭幕战在俄罗斯圣彼得堡体育场打响，这座耗资17亿美金、耗时10年所建造的球场，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重大洲际比赛。开幕式上，超过200名演员展现了以“伟大的英雄”为主题的表演，俄罗斯总统普京，昂首挺胸，目光如炬：“在这里，在这座现代化的球场，将进行一场伟大的比赛。”

然而，这座球场在过去的10年间得到最多的却并不是赞美，而是质疑和谩骂。官员贪污巨额建设款、设计不符合国际足联标准、工程一再延期、预算不停增加……开赛前一周，朝鲜劳工被虐待17人死亡的新闻报道，把这座球场再次推到风口浪尖。

圣彼得堡球场迎来首个洲际大赛

这不仅是历史上造价最昂贵的球场，更是最受争议的球场。但历史，从来都是在争议中被书写。

2010年12月，俄罗斯击败英格兰、荷兰、西班牙等竞争对手，拿下2017年联合会杯以及2018年世界杯的主办权。为了满足办赛要求，组委会决定重新设计这座，当时因资金短缺而停建的泽尼特俱乐部新主场，将它的观众席容量从4万扩张到7万，并正式更名为“圣彼得堡体育场”。

截至2017年完工，球场的总资金投入达到了17亿美金（约合116亿人民币）。它的造价是鸟巢的5倍、水立方的11倍，这也让它超越英国的新温布利球场，成为历史上最昂贵的足球场。

“圣彼得堡球场建成后不仅将成为世界上造价最高的场馆之一，还将成为欧洲技术最先进的体育设施，将承办2017年联合会杯和2018年世界杯的比赛。体育场将有滑动的顶棚、为观众遮风挡雨，抵御俄罗斯的恶劣天气。在这里，我们能一年四季享受足球比赛。”球馆的官方介绍中，曾经这样骄傲地写道。

圣彼得堡体育场造价鸟巢的5倍

圣彼得堡球场位于斯托夫斯基岛，靠海而建，被公园植被包围，景色秀美。它的外观酷似宇宙飞船，据说是为了彰显俄罗斯在航天航空方面的强大实力。过去十年，它一直占据着俄罗斯体育甚至社会类新闻的头条位置，原因却是因为工程延期——泽尼特竞技场工程始于2007年，时任市长宣称体育场将于2008年12月前交付，圣彼得堡泽尼特足球队将于2009年3月开始在新的球场比赛。申办世界杯成功后，政府和施工方却表示出于满足国际足联要求等原因，先后将交付日期改为2010年、2011年、2012年、2013年、2016年、2017年……

卢布贬值、经济衰退、气候不佳、建设不符合规范、设计师心脏病突发死亡、官员贪污建设款……媒体对工程延期有着很多种解释。为何总建不好，已成为当地民众的笑谈，甚至上升到了“玄学”范畴。

2016年11月，圣彼得堡最有名的8位牧师和占卜师聚集在还未建成的体育馆上。他们站在球场的各个角落，念了长达一个多小时“咒语”。俄罗斯人笃信命运，对于这座建设10年仍没完工的体育场来说，除了向上帝祈祷，组委会已想不出任何别的办法。

位于斯托夫斯基岛的圣彼得堡球场，景色秀美。

毫无疑问，圣彼得堡体育场是俄罗斯历史上一栋伟大的建筑，但这座建筑存在的问题的确引发了社会的争议。其中以贪污腐败为首的报道在当地引起了极大反响，也让很多人对于这座建筑有了很多不同的意见。

在接受腾讯体育的采访时，一位当地记者就曾经愤怒地表示：“腐败现象在俄罗斯普遍存在，一直没有办法解决。但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建球场的钱不能筹款或者招商？资金全部由政府缴纳，糟蹋普通民众的钱。”

2016年9月，俄罗斯一名官员的家中被查获来历不明的巨额现金，总金额高达90亿卢布（约合9.5亿人民币），令人咋舌。这名官员名叫扎哈尔琴科，是内务部经济安全和反贪局某分局的代理局长。此案引起了高度关注，不久之后俄罗斯政府便决心整治贪腐问题。之后一个落网的是圣彼得堡前副市长马拉特-奥加涅相，原因是他涉嫌贪污超过5000万卢布（约合530万元人民币）的世界杯场馆建设款。

奥加涅相2013年至2015年担任圣彼得堡的副市长，警方认为，他在主管建设圣彼得堡体育场建设期间，估计安排“走关系”的承包商赢的球场电子显示屏的合同竞标，将5000多万卢布的合同款转移到承包公司名下，再通过一家空壳公司把款项偷偷转到自己账户内。执法人员搜查到了他位于首都莫斯科的房产，并向地方法院提出监禁他的请求。

去年7月，圣彼得堡市政厅解雇了球场的总承包商，原因是多次延误工期、费用超支。他们甚至发现将近4000万美金的建设费用不知去向，不得不向警方报案。去年8月，普京颁布特别法令，命令圣彼得堡市政府加快足球场建设速度。

载着足球强国梦的普京

导致圣彼得堡延迟8年完工的真相，除了贪腐等人为导致的因素外，还有上天的“不眷顾”。

2007年，圣彼得堡球场的原身泽尼特竞技场开工不久，主设计师黑川纪章突发心脏病去世。组委会发现没人能将他的设计翻译成俄文，为了重新设计手稿，走遍世界寻找设计师，花了很多时间。一位当地组委会的官员向记者表示：“日本设计师突然死亡对我们的打击很大，我们不得不组织一批人马，拿着他的手稿前往欧洲以及美国，拜托有名的设计师重新设计，这花费了巨大的时间成本，而在设计与建造方面，也有很多地方与最初的设想大相径庭。”

圣彼得堡球场主设计师黑川纪章突发心脏病去世

此外，俄罗斯冬天经常下暴雪，飓风会吹断临时搭建的支撑体，加上火灾等不可抗拒的因素，每年一大半的时间球场处于无法建造的状态，效率自然很低。前几年，卢布几乎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突然下跌，外汇极度不平衡，进出口贸易收到极大影响，球场由于资金短缺不得不再次停工……

在设计与建造方面，也有很多地方与最初的设想大相径庭。

2017年6月16日，联合会杯开赛的前一天，俄罗斯当地组委会在圣彼得堡体育场召开见面会，汇报关于联合会杯以及世界杯的筹备情况。但令组委会主席维塔利-莫特克没想到的是，媒体上来问的便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您能否就此前虐待朝鲜劳工的问题做一下回应？”

联合会杯开幕前一周，某国际组织曝光了俄罗斯的劳工问题，里面披露有上百位参与球场建设的朝鲜劳工，在圣彼得堡体育场遭遇到了“奴隶”一般的非法对待。

朝鲜劳工受到“奴隶”般的待遇

这篇文章里写道：“去年8月到11月，至少有190多位朝鲜劳工在泽尼特没日没夜地工作，至少有17名工人在世界杯体育场馆工地上死亡，据国际建筑和木工工人联盟表示，数个体育场馆的工人多次组织罢工，抗议工资拖欠和其他劳动虐待，还有其他工地的劳工因担心雇主报复而不敢发声。这些工人每天干活的时间非常长，不愿与别人交流，害怕与旁人说话，在俄罗斯就像是战俘一般的存在。”

2013年俄罗斯通过劳动法，给了外来务工人员合理的身份和保障，数百名朝鲜工人为了建设世界杯球场来到俄罗斯。为了按期承办2017联合会杯，球场建设不得不从从2016年下旬开始赶工。有国外媒体报道，工人们每天工作超过11个小时，每周工作7天，却只能领取10-15美金的低廉日薪。

据报道，至少有17名工人在世界杯体育场馆工地上死亡

俄罗斯筹办委员会主席维塔利-莫特克否认了这一点，他承认俄罗斯境内的确有“少数”朝鲜劳工，但他们的每日只工作8小时，薪资也是按照境内建筑工人的标准发放的。媒体喋喋不休地追问甚至让他有些愤怒，他对其中一名记者说道：“请问你真正看到了么？这样吧，我们还有别的没有完工的球场正在建设中。你随便挑一个，我陪同你过去亲眼看看。你采访一下我们的工人，问问他们有没有被虐待，工资又是多少？”

媒体质疑朝鲜劳工的笑容只是“看上去很美”

坐在一旁的国际足联秘书长法蒂玛同样表示，国际足联一直在监督当地组委会的工作，并没有发现虐待劳工的问题存在。她说：“国际足联一直在监控组委会的工作，坚决杜绝虐待劳工的事件发生。让足球远离政治、让赛事在纯粹的环境下举办，也是我们一直努力做的事。”

在这个技术与信息高度发展的时代，花费10年时间来建造一座建筑只能被沦为笑谈。2012年，俄罗斯总理梅德韦杰夫曾视察正在建设的圣彼得堡体育场，那时他对建造了5年的球场评价道：“这不仅仅是长期不能完工，这看起来简直是耻辱的，施工情况和两年前比没有任何区别。”

相比之下，北京2008年奥运会体育场“鸟巢”，从开始建设到投入试运行仅用了两年多的时间。水立方算是北京奥运会建设时间最长的体育馆，但从基础处理到正式竣工也仅用了4年时间。耗资14亿美金的新温布利球场尽管经历了成本上涨、工程延迟等困难，但也仅用了4年便建造完成。

时至今日，圣彼得堡体育场外仍堆积着未使用完的建筑材料

同为大赛而建，导致圣彼得堡球场的效率低的原因除了包括贪污、意外造成的误工外，制度的老旧和不灵活是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北京奥运会国家体育场“鸟巢”不仅体现了鲜明的建筑特色，它的建设模式也打破了以往由政府投资、主管部门经营、财政补贴亏损的旧体制，使用公益融资的新模式。08年北京奥运场馆总投资为20多亿美金，但是除了奥组委出资1.84亿美金用于临时场馆建设和部分场馆改建扩张外，其余资金都为筹措而来。此外，所有的项目都采取公开招标的形式，由国内外多个企业共同合作而成，而非一家独揽。

但是，圣彼得堡体育场的建设仍旧采取政府全权出资的旧体制，项目资金全部由圣彼得堡市政府承担，工程的设计和建设更是几乎一家独揽。这也不可避免地造成了包括贪污、资金难以筹措、事故频发等意外情况。

2017年3月，圣彼得堡球场终于宣布竣工并完成检测，但问题并没有结束。

距2018俄罗斯世界杯开幕还有一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