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惨烈的CBA总决赛之后，李春江仿佛成了全民公敌。这位宏远主帅被形容成了座山雕，卫冕冠军成了一支凶神恶煞的球队。蔓延在网络上的讨论已经完全超出了体育范畴，上升到了社会道德层面，最终不可遏制的发展成了地域攻击。
在五棵松体育馆的NBA(微博)和奥运会级别的舞台上，在最高水平的电视转播质量下，场上的一切都被置于放大镜之下。李春江在暂停时的怒吼，通过清晰的电视转播声道，成了这个夜晚最大的故事。对公众来说，这远比简单的比赛胜负更具挑逗性。在这个习惯推倒权威的时代，李春江和广东宏远，仿佛撞在了CBA总决赛迈上大舞台的枪口上。
事发当时，我正在五棵松体育馆的看台上，享受一个普通球迷的快乐。目睹了李春江和宏远全队的愤怒，但直到回到家，才从电视和网络上听清了李春江当时说的是什么。“上腿，别上手”和“上腿，懂么”，已经成了今天的网络流行词语。有人解释，这是在告诫队员加快脚步移动速度，跟上对方，不要轻易下手犯规；但看上去，也像驱动着队员们的怒火。除此之外，李春江的“让莫里斯那个XX再进来你不会拐（肘）他”，苏伟(微博)面对马布里(微博)的“FXXK”和“BXXCH”，这一切都激起了公众的愤怒。一位七届冠军主帅这样的表达，的确有失文化和风度，令人侧目。
然而，我还想说的是，这也正是体育的特质。这就是竞争，这就是和平年代的战争。只要你打过球，只要你参与过这样的竞争，你很可能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你可以不喜欢，但在那种血灌瞳仁的时刻，这些都是比赛的一部分，只有胜利才是你的终极追求，你无法用平和有礼的社会道德标准去衡量竞技场。在另外一个角度上，难道你来到竞技场上，是想看温文尔雅和口吐莲花么？再伟大的运动员，也避免不了在赛场上的宣泄。迈克尔·乔丹、微笑刺客托马斯、大鸟伯德，无不是赛场上的垃圾话大王，骂起来比谁都脏。但只要严守住底限：不能在死球后再有附加动作，不能涉及到对方家庭的女性亲属，运动员就都能正确地看待这种交锋。广东和北京杀的昏天黑地，但终场哨一响，大家都立刻平静，说明情绪都仍然处于可控范围之内。
我是个北京人，和李春江只有点头之交，完全没必要为他说话。我只是想陈述竞技体育的意义，这是你死我活的战场。当教练看到自己的球队大比分落后，面对多次不利的判罚，他们正在失去对比赛的控制，他必须用一切可能的方式去鼓舞运动员的斗志和血性，争取把比赛拿回来。李春江在那次对王仕鹏走步的误判之后勃然大怒，绝地用险，把替补全部派上，用凶狠的犯规战术试图打乱北京的节奏，也威慑裁判的吹罚。从效果来看，李春江的策略完全奏效，宏远几乎完成大逆转。电视转播泄露了李春江在暂停时所说的一切，但事实上，在那样的情境下，世界上绝不止李春江一个教练会那么说。
这就是为什么几年前NBA试图给主教练装上微型话筒、丰富电视转播内容的尝试只延续了一个月就被迫终结。在逆境的暂停下，哪个教练不骂人？哪个教练不发狠？越是成功球队的教练，就越有虎狼之威。但这些语言通过电视转播传给了大众，就完全形成了另一种理解，对NBA的品牌形象也是一种伤害。现在，NBA电视转播中只有在知会主教练的情况下才能由现场工作人员用长柄取音器收音。有些话只能关起门来说，这也是CBA总决赛刚刚被搬上大舞台的经验不足。
同样，马布里顶飞布鲁克斯的铁膝盖也是比赛的话题，那也只是马布里创造空间的一种方式。职业生涯首次总决赛的首战，老马就是要打得更凶狠，更有侵略性。无论是老马的膝盖还是王仕鹏给老马的一肘，那都是为了打得更凶狠，而不是真正的废人方式，运动员在场上都有清楚的自我控制。北京球迷见过真正的废人，10年前在石景山体育馆，他们眼睁睁看着曾单场拿下60分的外援克里斯被顶翻在地，膝盖韧带立刻撕裂。打得凶狠和以伤人为目的的犯规，就像霸气和匪气，有时的确很难区分。想成为篮球场上的王者，就必须经过这样的洗礼。马龙(微博)的铁肘，斯托克顿的铁膝盖，活塞像伐木一样把乔丹打倒在地，这都是比赛的一部分。10年前，巴特尔(微博)刚到NBA，对手常向他挑衅，也总是在他头上夺走篮板球。掘金队的一位教练对他说：“你必须扬起肘来，必须做好打架的准备，你必须让他们知道，他们这样对你将付出代价。”
当然，比赛的形势和双方的情绪都需要控制，最好的方式就是通过裁判。裁判必须用统一的尺度，形成对比赛的自然引导，而不是像第一战的裁判那样，开场极紧，然后变松，最后再紧；开场很严厉，但当宏远声势骤起，动作极大，周鹏(微博)对马布里的三分投篮做出了当晚最严重的一次犯规——那是一次完全可以直接罚出场的犯规，裁判却被宏远的声威震慑，哨子又软了。结果不但激怒了宏远，也激怒了北京的主场观众——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外国也有猪八戒，不见得都是铁面判官。
总决赛才刚刚开始。享受总决赛，直面竞争，请用体育的方式理解体育，让总决赛回到赛场竞技的范畴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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