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钱闹的！法国地区足协官员：女足不能用男足的球场是一种歧视

文/张楠 应虹霞 发自法国蒙彼利埃

舍瑞-摩西（Thierry MERCIER）是法国法兰西大区塞纳河畔马内省足协主席。2019年女足世界杯期间，他在法国接受了我们的采访。

中国女足，与法国并不陌生。两年前里约奥运会， 法国人比尼-布鲁诺率领中国女足出战了里约奥运会，仅在八分之一决赛止步于德国女足。

里约失利后，布鲁诺呼吁过女足青训——而在法国足球硕大的金字塔中，摩西从事的，正是这一最底边最基础的工作。

法国女足在本届女足世界杯上一路高歌猛进，一如女足运动，今天在法国，在欧洲迅速推进。摩西的叙说，或从一个侧面，揭示了法国女足崛起的奥秘。

1/4决赛，东道主法国女足将对阵夺冠热门美国队。

男女只存在解剖学不同，同工不同酬根源是金钱

“我是法国人，我们都为法国足球工作。”

说到法国女足世界杯，法国女足被外界寄予夺冠厚望，摩西坦言，作为法国足球工作者，他自然希望法国能够在家门口获得世界杯——如果要在“世界杯”前加个定语，那就是，女足。

摩西说，这是因为，法国足球很久之前就开始抓女足青训了。“我觉得她们有这个能力，我对她们寄予厚望。”

本届女足世界杯的另一大话题，是足球赋权。很多国家的女足队员最近一年都在强调男女平等，摩西认同称，”这些现象早就应该出现了。“

”作为一个法国人，我很早就这么认为：男女之间只存在在解剖学上的不同，其他方面，她们应该享有一样的权利，有一样的义务。“

他坦言，自己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还有人会质疑这一点，连连摊手说，”我不太理解你们的文化，我只知道在西欧的文化是这样。“

但不可否认，华美的理念袍子下，是千疮百孔的现状——很多女足球员，在世界杯前后孜孜强调着”同工同酬“，但摩西指出，其中起决定性作用的，是金钱。

”在现代社会，是什么推动世界前行？是金钱。现代男子足球运动中有很多的金钱，因为（笑）他们有赞助商。如果有一天这些赞助商转投到女足中来，将会有更多的问题，更多的收入不平等。“他强调，在当下，是足球的金主，决定了这些金钱将如何运作。

法国女足保持纯粹因金钱未介入，女足球队建立乃法国足协强制

法国拥有着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女足联赛。但摩西指出，即便如此，在法国，女足球员的收入，依然远远地低于男足。

这并不新鲜。但摩西接下来的观点，令人耳目一新：时至今日，女足运动依然保持着纯粹，正是因为其中，“还没有介入太多的金钱。”

摩西很遗憾，因为金钱的魔力，今天法国的男子职业球员已经不是这么平易近人了。”为一个亲笔签名，可能需要等几年。“他有些愤愤。直到今天，他仍然清晰地记得，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他还很小的时候，男子职业球员还是”很平易近人的。“

”今天的女足姑娘们，说起来，有点像那时候的男足球员那样，还不是那么引人注目，你可以去问她们要签名，要合影。而小伙子们只有在特定时间地点才会答应这样的要求。“

中国女足国脚王霜曾效力于大巴黎女足

摩西认为这样的情况”很糟糕“。他认真地说，整个足球界，或许都应该反思一下”赞助那些事“。而这，摩西说，也是他和他的同事们在今天指导的小男孩小女孩身上所探索的。

收入之外，在法国，女足球队的建立普遍晚于男足是个不争事实。甚至伟大如欧塞尔这样的百年俱乐部，也是直到去年才成立了女足——WHY?

“因为法国足协要求这些俱乐部必须拥有一个女足球队。”摩西给出了答案。”是的，如果没有女足球队的话，一些足协给予俱乐部的补助将会被取消，因此他们建立起了女足俱乐部。“

“在所有地方的俱乐部中，都应该有一个女子足球队。”摩西认为，这一现象，并不是自然发生的产物，虽然这是他”所期望的“。

摩西说，直到今天，仍然有很多法国的女足俱乐部，并不隶属任何组织，也没有男足球队。“她们就像一个国中之国。但是事实上，俱乐部应该是给所有人开放的，男孩女孩，姑娘小伙，他们应该可以在一个俱乐部里踢球。这项运动应该有它的同一性。”

法国女足发展归功于一位先驱，8-13岁小女孩小男孩是未来

近年法国女足发展迅速，也离不开职业联赛的成功。摩西指出，这并非是相关政策扶持，或是市场造就的产物——”应该归功于一位先生，他是女足的先驱。“

”这位先生走在其他人前面，给予姑娘们信任。这就是奥林匹克里昂俱乐部的主席奥拉斯先生（Jean-Michel Aulas）。“摩西说，奥拉斯在所有人之前认识到，应该为女孩们建立一个有女足的俱乐部。而里昂俱乐部今天也是在世界，尤其是在欧洲闻名的女足强队，她们得到了13次法甲联赛的冠军，6次欧冠冠军，其中有一个四连冠。

“这是一个巨大的成功。这只是因为一个人在大家之前认识到了我们应该做什么。”摩西把奥拉斯先生，称作是法国女足运动的一位“先驱”。

里昂女足是法国女足的巨无霸，曾5-0横扫大巴黎。

摩西说，他所服务的塞纳河料-马内省，这个地区只是法国足球中很小的一部分。在法国足协下，从巴黎，布列塔尼，诺曼底到科西嘉，一共有13个大区。在这些大区底下，正是地区足协。

“我们属于大巴黎（法兰西岛）这个区域，我们有7个地区足协。我们地区足协的任务是培养13岁以下的小男孩小女孩，我们组织比赛……”

摩西说，这就是他们的任务。 为什么呢？“因为这些小女孩和小男孩，他们将足球视作未来。这跟说25岁的人的未来不一样。这里属于8~13岁的孩子。”

在摩西所在的训练场地，工作人员把场地分成了三块，让孩子们在1/3大小的场地上训练：当这里没有足够的人的时候，可以在小场地上训练；当人数足够的时候，可以踢全场。如果还有更多人的话，还有两个场地，就在150米之外的坦布雷公园中。

“我们的目标就在这里，我们为孩子们工作，而不是为成年人服务。法国足球的未来在这些小女孩和小男孩身上，而不是在成年人那儿。成年人代表的是现在而不是未来。”

女孩注册比例不到全体十分之一， 场地问题同样困挠着法国

那么，在法国，训练女孩的方式和训练男孩一样吗？

摩西认为，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他说，因为直到现在，他能听到的回答经常是“不完全是”。

“但是为什么女孩们和男孩们要区别对待？”法国人再次较起真来。“我不知道。但是，女孩子们是有一些特点，有些训练得用不一样的方法，但是对我来讲没有将男孩女孩区别对待的理由。有一些敏感上的东西，他们之间是有一些不同。我们应该注意所有这些。”

不同样的性别，同一样的目标。

”但是对于所有足球学校的目标都是，培养这些女孩或者男孩，如果他们能够成功进入职业足球，他们实现梦想，如果他们不能继续足球生涯，他们还是能够幸福快乐。“

摩西说，在他所服务的足协，注册青少年足球人口中，女孩子的比例不到全体的十分之一：该区域有38，000名注册青少年球员，其中大概有3000名出头的女孩，也就是说不到十分之一。

”不过这个数字正在不断增大。我相信世界杯之后，在一周之内，前来踢球的女孩会比以前多的多。对于巴黎这个大区而言，一个问题是我们将没有足够的场地，足够的设施和投资来支持这些新增的女孩。“

中国那么大可以到处建新球场，盼19世界杯结束男女不平等

说到”没有足球的场地“，摩西认为，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但他接下来的一番话，让我们愣在了原地。

”你们中国有这么大的空间，可能并不能理解这个问题。你们可以到处建新的球场！但是在大巴黎区域，我们做不到。“话说，我们——能理解。

摩西说，因为不能推倒附近的房子来建造新的球场，女足如何在整个大巴黎区域增建新球场，将成为制约女足运动发展的”巨大限制“。

在法国，女足发展的另一个困惑，来自于在法国的家庭中，也有同样的观念：觉得足球不应该是属于女孩子的项目。

足球是男孩子的专利？很多法国家庭这么想

”确实，至今也还是会有人这么想。在法国特定的人群中，有些人还是会这么想。但是这是错误的。如果姑娘们想踢球，她们就可以去踢球。为什么她们只能去练体操而不是踢球呢？如果她们想踢球，就让她们去踢球吧。重要的是人们感到快乐，当他们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他们感到快乐。“

摩西说，如果人们踢球快乐，就应该让他们踢球，帮助他们踢球，让他们在足球中找到快乐，”这是我们的工作。“

进入2019年，全世界许多女足职业球队都在创造历史：西班牙女足有了德比战，且上座率惊人；尤文图斯把女足搬进了男足球场打了榜首战。摩西不认同这体现了未来足球男女平等的趋势，”但是我们在进步。“

摩西对这次在法国举行的2019年女足世界杯寄予很大的期望。

”希望通过这次比赛，我们能最大程度上结束性别之间的不平等。这个目标不应该是遥不可及的。我想起刚刚跟你们说的，金钱。希望这次之后那些掌握金钱的人，将金钱投资在姑娘们这。“

欧足联（UEFA）曾经要求，女足欧冠的比赛不允许在男足的球场进行。摩西说，他不明白欧足联这样的规定是出于何种原因，认为这一种——歧视。

”如果一个球场能给女孩们用，那它也能给男孩们用。他们踢得是一样的足球，为何要将一个球场只给女孩，或者只给男孩用？不。或许在世界上有一些地方，他们有一个球场给女孩，一个球场给男孩，我觉得这是一种歧视。

摩西表示，以法国目前女足联赛的环境，如果大部分球队都是共用同一个球场，或许会有上座率的担心，但这一情况正在减轻。

“有越来越多的人去看女足。所以我们再说一遍，为什么姑娘和小伙们不能共享一个球场呢? 我不知道问题在哪里。男足在周六踢比赛，下一个周六他们去客场，于是这时女足就可以在同一个球场上比赛了，没有任何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上座率。但是上座率不代表女足球队就不能在男足球场上踢比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