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送外卖开启网球巨星路 懂那段战火中训练的日子才懂德约

撰文/韦雨木

或许，十年之前，不会有人想到，男子网坛里费纳两人的光环下，他是那个突破合围的人。

德约科维奇身材并不算壮硕，甚至看起来有点瘦削。他曾经一次次挑战自我，却又一次次被现实打败。可在男子网坛的熊熊浴火中，他一次次淬炼出最强大的心脏，也收获了更强大的自己。当他带着整个前南斯拉夫的期望和自己幼时世界第一的梦想前行时，这种力量又显得更加不可战胜。

德约澳网夺第七冠

他已经收获了众多荣耀了，哪怕在大满贯冠军的数量上，费纳两人还依然横亘在他的眼前，可那又如何，从12到15，他只用了短短7个月。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人们，只要他想，没有什么得不到的。

正如他十年来一步步完成对自我的超越，完成对费纳的突破一样，他已经不需要再去证明些什么。31岁了，对于德约来说，余下的每一步，都是在创造属于自己的另一个历史。

他为前南斯拉夫而战斗

“在塞尔维亚，每个人都想成为德约科维奇。”

如果你去过塞尔维亚的首都贝尔格莱德，你会轻易在街头看到各种德约的海报，挂在大小楼宇的外墙上。在这个素有体育传统的国度，德约科维奇用自己的成绩与伟大，成为了这里700万人民的民族英雄。在这个需要希望，需要有人指引的国家，无论是政客还是市井，许多人都告诉过他：继续加油，你背后有整个国家。

小时候的德约

他甚至不光属于塞尔维亚——当他在2011年登顶世界第一，被波黑塞族共和国某杂志票选为2011年风云人物时，他在获奖感言中说，自己身上流淌着的是1991年已经分裂的前南斯拉夫的血液，自己在网坛的每一次奋战都是代表着所有前南国家的民众。

事实上，他和网球的缘分就是在那一年开始的——德约当时四岁，他家经营了一个披萨店，而店旁边有个正在修建的网球场。德约靠着给里面的工人送外卖的机会渐渐和他们熟络起来，并得以去球场打球。

上世纪90年代，塞尔维亚的天空上，尽是科索沃战争的阴云。就在可能遭遇轰炸，随时都会和死神插肩的网球场，小德练就了职业生涯中如苦行僧般的强大自制力。七岁时接受采访扑闪着大眼睛说过的“我要成为世界第一”的梦想，到十二岁远赴慕尼黑时成为网校里最隐忍自持的孩子，到他十九岁夺得生涯首个冠军，再到二十四岁终于打破费纳统治登顶世界第一……他的坚韧从未改变。

“我生命中的每一天、每一刻，全部投入于让自己保持在排名第一这件事上。只能严格自律，每天连续8小时的高强度训练，没有一丝松懈的空间。”

小时候，他就在为世界第一而战

塞尔维亚的国家象征是狼，在这个国家里被人们广泛传播的神话就是和狼有关。狼永远不会被驯服，塞尔维亚人更愿意把自己归结为永远不会被征服的个体。而德约的血液里，更是流着这样的性格。他的不屈服背后，更是他信仰自律、作风死板的表现。

哪怕这样的代价是牺牲了很多快乐。严格的自持和要求，让他吃一口巧克力都变成了奢望。德约说过一个故事，在他赢得冠军之后，坐在墨尔本的更衣室里，想尝一口巧克力，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尝过味道了。艾马诺维奇拿了一根巧克力棒递到他手里，可德约只掰下小小的一块，让巧克力在舌头上慢慢融化。

“我只准自己吃这么多。要当第一，就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属于顶尖的人，不会忘记回归的路

德约不是没经历过低谷。最近的一次，是在两年多前。

2016年的罗兰-加洛斯，他完成了连夺四大满贯加冕全满贯的壮举，并且先于费德勒成为网坛历史上第一位总奖金超过一亿美元的球员。一时间，他风光无两，甚至超越了费纳。就连名宿麦肯罗也盛赞他，说他在某种程度上无坚不摧。

去年澳网时，德约还没能找回状态

可当一条抛物线到达最高处，或许也就意味着低谷不远了——奖杯和冠军太多，让德约一下失去了未来的奋斗标尺，那些荣誉对他的吸引力开始逐渐降低。在之后的温网、奥运会、美网、上海、巴黎大师赛上，他连遭败绩，除了多伦多的一冠外一无所获，和穆雷在法网时多达8000分的巨大沟壑，竟然被渐渐填平。

“我丢失了内心的平静，也无法在场上找到对这项运动的新鲜感，那几个月，我总是无法在场上找回自我。”

如果说，上一次起伏是因为心态，这一次则是要从沉寂半年的躯体里唤醒那头早已沉睡的狮子。

2017年从温网伤退，因伤修整半年的德约却迟迟无法回到最佳状态——去年澳网第四轮被郑泫完爆，随后北美两站硬地赛均首轮出局，遭遇罕见三连败，之后又在巴塞罗那输给了排名只有140位的克里赞，赛季前十战五胜五负创造最差战绩，并在前四个月里没能夺得哪怕一个冠军。

去年温网半决赛战胜纳达尔后，德约正式回归巅峰

人们习惯于他高举双臂，满面微笑的庆祝，而对于他一场场的输球和失利并不熟悉。而这个向来自信满满的男人也开始质疑自己，罗兰-加洛斯的炙热红土地上，他更是伤心欲绝。媒体的标题上，关于他的危机和迷茫一次次被提到，可他却深感无力，面前仿佛是一大片走不出的泥沼。

他选择和故人瓦伊达再续师徒缘分，然后选择慢慢找回自己。终于，温网决赛，当他3-0击败安德森终于结束了那段迷茫后，主持人的话，让所有德迷感慨不已——“属于顶尖的人，不会忘记回归的路。”

瓦伊达的回归，是德约复苏的关键

这个塞尔维亚男人等来了屹立而起的时刻，从世界排名20名之外开始奋起直追，在温布尔登，在辛辛那提，在法拉盛，成就了史上首位金大师，成就世界第一……美网捧杯，在法拉盛的领奖台上，德约真正完成了王者归来。他的获奖感言，更像是个哲学家对于自己的另一种思考。

“逆境、低谷甚至自我怀疑，逼迫你成长。这意味着之于我的世界，我不再看到极限，转角不再是绝壁，所以我不会停止。”

那封感人的亲笔信

德约最喜欢的一句塞尔维亚格言是，“当你处在顺境中时，就在鞋子里放上一颗小石头，再开始前行。”

他的顺境是自己一点点拼来的，这或许比那些年少成名更来之不易。1999年，当穆雷已经在迈阿密赢得著名的橘子碗冠军时，德约的父母刚刚才通过各种途径凑够了钱，把他送去了位于慕尼黑附近的网球学校。

温网夺冠德约以吃草庆祝

所以，他早早学会了感恩。他的庆祝方式有时候显得非常突兀——2011年温网击败纳达尔，首次登顶世界第一后，他从草地上拔下了几根草，吃了下去。可德约的喜悦并未延续多久，他很快发现一个残酷的现实，一个阿加西说过的网球界阴暗的秘密，“除非被认可为最伟大的球员，否则你赢得比赛后不会有任何改变”。即使他成为球王，可全世界焦点还放在了费纳身上，他们在中央球场，他们有着更加疯狂的拥趸，而自己依然在其他球场，球迷数量和前两人无法同日而语。

或许，他的故事相比费纳来说不够有吸引力，甚至外形上也是。他只不过是一个吃着麸质品的瘦高年轻人，而费德勒是一个时刻披着燕尾服的绅士，而纳达尔是戴着头巾的阿兹台克的战士。前辈们把标准抬得太高，而没有鲜明特征的德约又太过于平淡。

可经历过逆境的德约，学会平静下来。他会经常去拜访位于伦敦的泰国佛学院，他会经常去公园里听听平静的水声，看着人们放松身心，亲近大自然，他会以一种更轻松的心态去面对现在的一切。

德约和妻子一起户外登山

在自己退赛那半年，他最重要的任务是做心理康复。他来到法国著名的圣维克多山，文艺复兴时期很多画家齐聚这里，汲取灵感。他给了自己五天假期，来山里徒步。花三个小时爬到山顶，想到网球的一切，他豁然开朗了。

拿到去年温网冠军的时候，德约写了封亲笔信。信里提到了妻子和孩子，提到了自己艰难的六个月，还提到了把低谷作为转折点，并在其中找到作战力量的人。可这一切，都没有第一句话让人触动——“这封信是在换尿布和读故事书的间隙写的”。现在的他，依然强大，但是整个人，戾气少了很多，变得更加平静了。

在电视机前看爸爸比赛的孩子们

而在澳网夺冠后，德约再次感谢了自己的家人，“感谢我的儿女以及我的家人，为实现我的梦想牺牲他们很多，我一直提醒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理所当然的。”而那时，一双儿女就在电视机前，看着他们的爸爸，再次站上世界之巅。

是费纳练就了今天的他

毫无疑问，德约是成功的。

在费纳统领的男子网坛，如果说近些年有一个人真正能从他们的包围圈中突破，并创造属于自己的辉煌，德约毫无疑问是唯一那个。数据也证明了这一点，十几年中，他们三人获得了52个大满贯，这两个赛季更是完成了对四大满贯的包揽。如此强力的统治，有着不逊色费纳的表现，这本身就是对德约的认可。

在德约面前，纳达尔完全没了脾气

但事实上，德约并不是那个一开始就颠覆费纳统治的幸运儿。在电视机反复播着“费纳决”的时光里，德约并没有多少可以兴风作浪的机会——他成名很早，20岁就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大满贯冠军，可父亲那时的一句“旧王死，新王立”更像是个笑话，德约并没有在那时候就大放异彩。

没有成绩，那就有脾气吧。有时候，他甚至有些狂傲不羁，他会在比赛结束后当观众面模仿莎娃、纳达尔，也会一次次摔拍、愤怒，他和所有同时代的球手一样，一次次输给费纳，成为他们夺冠路上的垫脚石。

可宿命总有被打破的一天，皇冠总有易主的一日。11年澳网直落三局击败穆雷，让德约获得生涯第二个大满贯，也是那一年，他用三座大满贯，五座大师赛，加之世界第一的荣光开启了属于他的辉煌。费纳两座高不可攀的大山被小德一次次接近，他甚至可以去挑落他们了，甚至在和费纳的交锋史上，那个更占优势的变成了他。

15冠，这绝不是个终点

对于这一切，他心存感激。他从来不否认多年来费纳给予自己的“阴影”，可当通过自己的努力突破这些时，收获变得更加弥足珍贵。

“也许在十年前，我会说我因与纳达尔和费德勒身处同一时代感到沮丧，但现在我真的感到开心。我认为是他们练就了今天的我。那些我们共同经历的比赛，所有这一切塑造了今天这样一个德约科维奇。我把这些都归功于他们。”

所以在今天，他轻轻松松击败纳达尔，成为澳网七冠王，实现大满贯三连冠，将自己大满贯的数量提升到15个独享历史第三。但我们已经能够想象，这绝不是个终点。一直走在荆棘之路上的德约，早已勾勒出了未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