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曼斯基：离开因为家庭 希望中国队能走更远

曾经率领中国女足参加世界杯的多曼斯基

张楠/文

腾讯体育讯 瑞典和澳大利亚小组赛最后一场比赛，谁赢谁就能以小组第二身份出线，而打平，瑞典队就只能在这里等待其他小组的比赛结束，看自己是否还有机会晋级下一轮。

上半场比赛结束时，比分战成1：1。中场休息结束，球员通道内走出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女人，径直走上看台。尽管，已经发福了不少，但从她走出那一瞬间稍稍昂起的头和脚下坚定的步伐，记者还是一下认出了她——多曼斯基，上一次率领中国女足参加世界杯的主帅。

享受退休生活

灰色西装外套着一件宽大的瑞典国家队棉服，黑超墨镜，紧身牛仔裤，裤脚稍稍挽起掖在短靴里。多曼依旧像她当年在中国执教那样，喜欢打扮，但却总是有什么地方搭配的不太对劲儿。一如她当年来中国上任时那样，粉色帽衫里面搭配了一件绿色的衣服，当时很多媒体甚至把她这身颇具“绿帽子”含义的装扮归结为不懂中国文化。

当她坚定地走上官员看台时，那股洒脱依旧未变。“还是那么有味道！”当马晓旭(微博)通过记者的朋友圈看到这一幕之后，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下半场比赛，双方的局面依旧显得很焦灼。当年追随多曼来到中国辅助她工作的皮娅如今坐在了瑞典队主教练的位置上，四处追随她征战的变成了多曼斯基。临近中场，比分依然是1：1，如果这样下去，瑞典队就将成为小组第三，等待命运的宣判她们是否可以以第四成绩好的小组第三名身份晋级16强。

终场哨音吹响，澳大利亚的姑娘们冲入场内庆祝她们进入16强，而瑞典的姑娘们则茫然站在场内，不知明天的这个时候，命运会如何宣判她们。同时一脸茫然的还有多曼斯基，听到终场的哨音吹响，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依旧像8年前那样喜欢戴戒指，右手无名指还是那枚颇具意义的婚戒，左手食指那个比鸽子蛋还要大的黑色宝石戒指，显然只是一个装饰品。而八年前她刚刚来到中国女足报到的时候，两只手戴满了四枚戒指，那也是她留给女足姑娘最初的记忆。

一名专程从瑞典赶来的母亲带着两个孩子离开赛场，走到多曼身边：“明天你们会去哪个城市？”

“我也不知道，要等到明天其他小组的比赛结束后，我们才能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走进下一轮。”帅气硬朗的形象下，多曼说话的语气却依然还是那么温柔，八年前，正是因为这份温柔彻底征服了女足的姑娘们。

多曼斯基欠姑娘们的道别

就在瑞典队比赛开始前，中国女足刚刚回到埃德蒙顿，跟瑞典下榻在一个酒店里，但现在队里唯一一个当年在多曼斯基麾下的李冬娜(微博)却没有想到会在抵达酒店的时候看到她们的“多曼妈妈”。

球队大巴刚刚停靠在酒店，李冬娜就看到多曼斯基恰好刚从大堂走出，她赶紧冲下来跑到多曼身边打招呼。其实，在去年和今年的阿尔加夫杯上，李冬娜都看到过多曼斯基，只是在世界杯期间看到她，反而更能勾起很多回忆。

李冬娜无疑是幸运的，因为当年那20多个姑娘，很多人自从武汉一别，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多曼斯基。在记者的朋友圈里，一张多曼斯基的近照也引起了众多老女足队员的关注，大家纷纷让记者为她们带好。

“她是我经历过的所有教练中，最让我尊敬！没有之一！”张彤留下了这段话。

“我知道这次中国女足进入了16强，也看了她们的比赛，真的表现非常好，我很为她们骄傲。希望她们走的更远，虽然我已经回到瑞典，但是一直关注着她们，相信她们能在下一场比赛中获胜，甚至走的更远。”多曼说，尽管现在这支队伍里除了李冬娜，已经没有自己当年带过的队员，但她看到她们似乎就能想起来8年前那段跟女足姑娘们朝夕相处的日子。

8年前，多曼斯基空抵武汉，也成为了中国女足第一位洋帅。因为之前在瑞典女足执教风格硬朗，而且看起来总是有一股北欧女人的高冷劲儿，加上第一期集训就是高强度的魔鬼训练模式，多曼斯基刚来中国没多久，人们就喜欢在她的的名字前面加上一个“铁娘子”或者“魔鬼主帅”。但其实接触没多久，姑娘们就已经感觉到这个传说中的“铁娘子”其实只是一个温柔可爱的小女人。

走在酒店里，门将张艳茹(微博)跟她打招呼说“你好”，多曼斯基会风轻云淡地回答一句“你更好！”。上任没多久，多曼斯基就带着姑娘们泡温泉、K歌、逛街，即便是世界杯之前最紧张的集训期间，她还下令必须给姑娘们放假两小时去逛街放松。常年在体制内管理下，甚至已经习惯了集训期间晚上上交电脑手机的姑娘们这次彻底被这一系列的“快乐足球”管理理念给颠覆了。

“我们从小在体制内训练系统中长大，大家都习惯了表现不好被教练批评。但是在多曼斯基手下，她从来不会说你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总是会看到你的闪光点，总是会表扬和鼓励你，让你知道该去怎么做。”张彤这样回忆到。

几乎每一个在多曼斯基手下踢过球的人都对她无比想念，大家习惯叫她“多曼妈妈”，在她手下，姑娘们明白了什么叫包容。

也正因此，8年前多曼和她的团队带领女足姑娘们在中国举办的世界杯上成功杀进了八强，但最终却输给了挪威，无缘四强。那天比赛结束后，多曼斯基抹着泪走下场，在更衣室里安慰大家，之后就回到酒店。大家都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因为之前多曼斯基甚至对外都讲出了第二年的奥运会计划。

比赛第二天，姑娘们在自己房间的门缝里都收到了一封信，是多曼斯基用英文写给她们的话：“姑娘们，我永远爱着你们，你们非常出色，在和你们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我每一天都感到非常开心。”当姑娘们拿到这封信的时候，她们才知道多曼斯基已经踏着暮色离开武汉，准备看完后面的半决赛和决赛，做完世界杯的工作总结就回瑞典迎接自己的假期。而这封信是多曼斯基深夜两点钟撰写的。很多人握着这封信都落下了眼泪。直到离开的时候，多曼斯基还向足协申请，一定要在女足世界杯之后给姑娘们至少放假一个半月。

那个时候，姑娘们还不知道多曼斯基这一走，就是诀别。

一个月之后，多曼斯基宣布不再与中国足协续约，回到瑞典足协去工作。当时关于她不再续约的说法很多，有说她是因为家庭；有说她跟中方教练组不和；也有说是因为助手皮娅身体不适不能再来中国。

时隔八年，记者再次在女足世界杯上见到她，也希望她能揭开这个谜团。“那个时候我的儿子只有17岁，他不能跟我一起来中国，而我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回去陪他，我一直觉得对他很愧疚，所以就选择不再回到中国。”如今，多曼斯基说自己的儿子已经25岁了，成人之后也不再需要她陪在身边，只可惜自己也已经处于半退休的状态。她形容，8年前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因为儿子和家庭那个时候太需要她了。这个典型的北欧女人十分恋家，在家庭面前，事业对于她显得并不那么重要。当时在中国执教期间，她要求每个月都要有十天的假期让她回瑞典，但因为世界杯任务艰巨，足协没能获批，只能给她报销电话费，让她每天能跟老公儿子煲电话粥。而中国的食物她也不能适应，因为太油、太辣，甚至一度酱油拌米饭成为了她唯一的食品。

“她就是一个典型的北欧女人，喜欢安逸的生活，极度依恋自己的家庭，事业不过是生活的调剂，可以随时丢下。”当时队里的工作人员这样评价她。

不知道继任者的遭遇

多曼斯基离开后，中国女足迎来了又一个洋帅，也掀起了历史上从未有过的“腥风血雨”。性格简单偏执的法国人伊丽莎白上任伊始，就跟足协出现矛盾，从教练组的建立到名单的制定都出现了各种分歧，上演了一场主权之争。当年，伊丽莎白亲自通知张鸥影到队报到，远在美国的她从大洋彼岸赶回来却被足协告知“伊丽莎白说的不算数”。训练迟到三分钟，被罚款；因为跟足协意见不合，甚至队员也被分化了……短短几个月时间，中国女足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动荡。在法国的地位就像现在佩兰一样的“学院派”伊丽莎白当年被评价的一文不值。然而当这些矛盾出现的时候，也有传闻这样的事情在多曼斯基执教期间就已经发生。

对于自己继任者的遭遇，多曼斯基说自己一点儿都不了解。“我只能说我在中国的日子是非常好的，那是我第一次在海外执教。当时足协还是给了我有很大的空间和机会让我去创造我的队伍。我跟队员的关系也不错，我们一直知道自己怎么能够在比赛中表现更好。”多曼斯基说，当时中国足协是一直希望能跟自己续约，也提出了很多优厚的待遇，但只是因为家庭的问题，没能再回来。

然而，就在伊丽莎白被逼无奈离开女足之后两年，时任足协女子部部长张健(微博)强、分管女足的专职副主席杨一民、包括谢亚龙都锒铛入狱。多曼斯基说，后来自己也有所了解这件震惊中国足坛的事情，而且都是跟她有过接触的人。“很抱歉他们现在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但是足球场上，我们的接触都是让球队变得更加强大，其他的方面我们其实接触了解并不多。”而当年在队里踢球的队员也回忆，多曼斯基执教期间，主帅和足协的矛盾并没有那么复杂。“至少那个时候足协是依仗多曼斯基带领队伍夺得世界杯的，而且人跟人性格不同，多曼斯基骨子里就有点儿与世无争的感觉，所以并没有凸显什么矛盾。”队员这样回忆道。

如今的多曼斯基在瑞典足协担任技术顾问，她有大把的时间在瑞典享受家庭生活。但她说自己偶尔还是会想念那些在中国的姑娘，甚至一口气让记者把所有知道的女足队员的最新情况都告诉她：“我知道她们每个人都很想念我，其实我也同样想念她们。我一直想告诉姑娘们，我的心一直跟你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