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9日,当王非把行李打包好,从杭州返回北京时,正式卸下了浙江广厦主教练的职务。和两年前因身体原因短暂离开不同,这位儒帅不会再次回归,广厦的“王非时代”正式落幕。
近十年来,王非有过引退,也有过复出,有起有落,有成有败,但心中的那份骄傲始终没有变。总结将近20年的执教心得,他说:“人生和工作其实和球队比赛是一样的,当你顺境或胜利的时候,不要觉得自己多了不起;当你下坡或输球的时候,也不要瞧不起自己。”
王非还记得刚刚接手这支球队时候的情景,当时是广厦升上CBA的第二个赛季,可以用“一穷二白”来形容。球员阵容远称不上豪华,连像样的训练基地都没有。“带着雄心壮志来到杭州,但真正了解球队的情况后,都有点后悔做出这样的选择。”王非笑着说道。
当时广厦的训练条件很艰苦,健身房在居住小区的地下车库。由于层高很低,大个队员脑袋都会顶到天花板,进去都直不起身子。每次进行身体训练,队员们必须把器材搬到室外的院子里,结束后再搬回去。训练的篮球场也得不到保证,只能在杭州的高校中寻找体育馆打游击,毕竟是租的场地,到点就得走人。
2007-08赛季,广厦当时担纲主力的是遇俊锴、姚鹏、张楠、贾楠、尹逵等人,如今绝大部分队员都已经淡出CBA。王非硬是把这支底子非常薄弱的队伍,从上赛季的第14带到了第8名,队史上首次进入季后赛。从此之后的6个赛季,广厦也再没有缺席过季后赛的版图。
等到09-10赛季,广厦先后引进了王博、金立鹏、林志杰、张伟这四大实力派内援,辅以怀特和拉莫斯两名外援,球队也一举杀入季后赛半决赛,创下第三名的史上最佳战绩。随后的一个赛季,广厦成绩有所下滑,王非“因病”交出帅印。据传,广厦在常规赛中在“浙江德比”中被双杀,是王非下课的主要原因。
当广厦在11-12赛季对“NBA大牌教练+球星”的尝试以失败告终时,球队第一个想到的主帅人选还是王非,休整一年的后者也再度出山。回来的王非再次犯难了,此前立下汗马功劳的四名30岁老将都已不复当年之勇,其余则是一水儿的90后,这样的人员构成怎么完成老板定下的前四目标?
在群雄并起的上个赛季,王非并没有创造奇迹。广厦直到最后一轮才锁定季后赛席位,首轮被卫冕冠军北京横扫,可谓没有脾气。3月3日的五棵松体育馆,王非在发布会上大吐苦水,列数外援不力、青黄不接等困难。当时就有杭州媒体感觉王非与广厦缘分已尽。果不其然,一个月后等到了王非下课的官方消息。
或许从没有什么快乐的分手,王非与广厦的分手就让双方都不太痛快。广厦称“王非因为觉得进四强的目标压力,主动辞职”;王非则通过微博反驳:“我执教20多年,赢过输过,什么时候怕过压力?”
“我只是表达我的想法。”王非回应时的深思熟虑,似乎是想掩饰心中的不甘,“我对广厦有着很深的感情,正是凭着这份感情才会回来接手这支球队。但没想到才一年就离开了⋯⋯不过这是竞技体育,都很正常。”
尽管止步季后赛首轮,但这个赛季对广厦意义非凡,这或许要等待几个赛季才能凸显。对于苏若禹、张永鹏、赵大鹏、王子瑞、张涵钧等90后小将,王非一直不吝啬给机会,他们经过一个赛季的磨练也逐渐挑起了大梁,广厦之前被诟病没有造血能力,只知道挖人,如今他们终于拥有自己培养出来的第一拨队员,这应该算得上王非留给广厦最后的礼物吧。
认真,勤奋,这是外界对于王非执教工作的印象,从他开始当教练以来的信条。无论在广厦,还是在八一、新疆,以及国字号队伍。
“从八一队开始执教,包括到后来国家队、新疆队等,我认为教练如果不够努力,不够勤奋,马上就会对队员有影响,他们同样也不会努力。”王非希望通过以身作则来带动球队,他不允许自己出现懈怠“每次当球队出现疲劳、懒散等问题时,我总是希望通过我自身的努力来带动队员。大家一定要共同努力,球队才会取得更好的成绩。”
时间拨回到1994年,CBA元年,王非接过了八一队的教鞭。那时候他年仅31岁,放在现在绝对是当打之年,是名副其实的少帅。刘玉栋、李楠等人当时才20出头,王治郅才年仅17岁,他们在这位年纪并大不了多少的主帅率领下,开创了CBA的第一个王朝。当年王非曾有句名言:“如果说我赢球是因为球队强,我觉得对我是一种侮辱。”
第一年执教对王非来说更多的是忐忑,虽然退役前就已经提前做转型的准备,但此前零经验的他一度不知道如何下手。“当球员和当教练太不一样了,所幸我当时有一批很好的队员,他们也给了我很多的帮助。”王非回忆道。
八一铁军在男篮职业化开端几乎是一个神话,但执教这样一支王牌之师并非没有压力,反而会随着接连不断的胜利不断累积。“那时候虽然拿了不少冠军,但是心态并没有什么变化,因为从领奖台下来的那一刻,一切就都过去了。”但王非至今对一场失利记忆犹新。
那是1996年12月25日,CBA(当时还被叫做甲A)的第2个赛季,八一的主场还设在西安。之前保持48连胜的他们输给了前来挑战的辽宁队,对手外援詹姆斯势不可挡,一个惊世骇俗的纪录戛然而止,赛后更衣室里的气氛非常低沉。王非当时告诉队员,输球并不是坏事,可以帮助看清问题,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随后他们把手放在一起,高喊“八一加油”。王非至今仍为止动容,感慨道:“正是有这样不满足的精神,球队才能一直向前走下去。”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王非从1996年开始兼任国字号主教练,前两年是青年队,98到99年则是国家队。夏天率国字号打国际比赛,冬天率俱乐部征战CBA,王非这个狂人也有些疲于奔命,哮喘病也不时反复。他终于在1999年底做出赴美学习的决定。一个常胜将军主动辞职,当时很多人并不理解这一点。“连续几年几乎没有一天休息,工作强度很大,身体变得很糟糕。”王非解释道:“当时去美国也是为了学习更多的知识和先进的理念,作为教练就是要不断地改善,创新非常重要。”
回国之后,王非成了本土教练中的创新者,在达拉斯观摩学习一个赛季的成果也融入到工作中。但他再次执掌中国男篮的时间并不长,2001年还算顺利,东亚运动会和亚锦赛都顺利夺冠,但2002年,中国队面临新老交替,在世锦赛只获得第12名。他感觉球队成绩不理想,自己也犯下不少错误,黯然辞去国家队主帅的职务。
除了在CBA和国家队担任教练外,王非还有两个身份——王非篮球篮球学校校长和篮球解说嘉宾。这两个工作压力或许没有那么沉重,但同样意义重大。
2002年,当王非从国家男篮的帅位卸任后,萌生了投身篮球青训的想法,这也是受到国家队新老交替、人才断层的触动,“看到了青少年培训存在不足,希望在基层做一些事情。”
王非训练营从无到有,其艰难程度绝不低于执教一线队。担任主教练时,上有管理层保障后勤,下有助教具体实施,可这回所有事情需要王非一项项落实。以寻找场地为例,王非可谓跑遍了整个北京四九城。最开始只在周末举办的训练营,也从几十人达到上百人的规模。训练营的目的也并非只为了专业培训,更多地是让不具备专业天赋的孩子找到篮球的乐趣。“那些孩子们,他们爱篮球,我也是爱。他们想学,我愿意教。”王非说道。
2005年,王非篮球学校正式成立,越来越多的孩子从全国各地来到这所寄宿形式的学校。本赛季在山东队大放异彩的睢冉和丁彦雨航,就是先后在这里打下基础,随后进入山东青年队。他们的成功也帮助王非篮球学校进一步打响名气。
丁彦雨航有望成为第一个从这里走出的国家队队员,王非对他也寄予厚望。“这个孩子很有潜力,但才刚刚开始。一路走来,他之前的路都走得比较顺。”王非说道:“每次见面都会鼓励他,希望他能看到自己的长处和短处,进一步改善自己,继续提高。”而丁彦雨航每次被问及王非指导时,都会充满感激之情。
在2011-12赛季,王非赋闲在家,但他坐上了CCTV5的解说席,让很多无缘见证他当年执教辉煌的年轻一辈知道他的名字。他和央视主持人于嘉组成了“飞鱼组合”,也是球迷中最受欢迎的一对组合。
对于搭档王非的表现,于嘉赞不绝口:“2004年的时候,王非指导就曾经在央视担任过解说顾问。2011-12赛季的他依旧专业,但更加到位,也更加自如,观众和球迷们好评如潮。”而在刚刚结束的总决赛中,结束赛季征程的王非又再次与于嘉搭档解说。
对于解说工作,王非依然有着完美主义,直言想做好不容易。“不能不专业,但又不能太专业。想帮助普通观众看清楚场上的局势,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王非说道:“需要很好的准备工作、分析能力和表达能力,这都需要学习。”王非还表示,解说顾问和执教工作有着互相帮助的关系,能够使得自己再重回教练岗位时,对CBA各队风格更加了解,场上做出判断也更迅速和果断。
当然,无论是青训校长还是解说嘉宾,对于王非而言虽不是玩票,但也绝非正职,CBA球队的主帅位置才是最合适的归宿。目前已经有传言,福建、上海等虚位以待的球队正在争取王非的加盟。王非也承认,确实和一些球队在接触,但还没有定论,目前还是以休息为主。
专访结束之后,王非私下里笑言:“干了这么年的教练,好像感觉越干越没有意思。”他对篮球的热爱、对胜利的执着有所消退吗?这不太可能。已经登上过顶峰的他已经不满足于一般的成功,八强、四强等似乎不足以再次证明自己,他在养精蓄锐,等待机会,等待下一次的成功。
王非:以休息为主,还有篮球学校等其他事情需要打理。趁着没有那么忙,多陪陪家人。一个赛季下来,身体也需要恢复,现在每周进行4次身体训练。没有健康的身体,教练在平日训练、比赛和准备过程中,很难坚持高强度的工作。现在联赛场次并不很多,如果没有很好的体能,工作起来还是会非常吃力。
王非:我现在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信心。虽然我有哮喘病,但近四五年控制得好不错,很少出现反复的症状。除非患上重感冒,上呼吸道感染,否则不会引起哮喘。
王非: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我尽可能去做好。但在我看来,严厉和认真是必须的,篮球场上不能迁就。
王非:我在广厦工作了5年,保持了我一贯的作风。无论是准备工作,还是训练和比赛,我都是非常非常努力的。可能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但我总是尽力而为。
王非:冠军并不是有多了不起,中国篮球的水平在亚洲都还没有到一定就能冲出去的地步,真的没有什么资本可以去骄傲。
王非:无论是第一名的球队,还是排名倒数的球队,主帅都有各自的压力,只是面临的问题可能不一样。不可能说现在执教广东队就会轻松,而执教最后一名的球队就没有目标和方向,关键是带队时要有针对性。
王非:其实人生和工作其实和球队比赛是一样的,当你顺境或胜利的时候,不要觉得自己多了不起;当你下坡或输球的时候,也不要瞧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