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CBA声明情法兼顾 赛场里我们都该做贝西洛维奇的太太

CBA在周末开出罚单，对寻衅滋事的汪某处罚永远不得进入CBA赛场，对江苏肯帝亚队主帅贝西洛维奇追加停赛一场，但不处以任何罚款。同时，还表达了对贝西洛维奇的理解和对她太太维护赛场秩序的感谢，并邀请他们全家前往广州，现场观看CBA全明星赛。

事情的原委，很多朋友都知道了。上周三江苏主场对辽宁的比赛里，一名坐在场地家属席的男子不停对辽宁外援史蒂芬森破口大骂，并做出伸中指的手势。老贝的太太起身阻止他，被他一把打开，又对老贝的太太大骂，并两次上前试图动手，被人拉开。正在指挥比赛的老贝意识到了妻子处在危险中，过来与男子理论。男子又辱骂老贝，两人随即动手，随后都被裁判逐出场地。

事件发生之后，老贝和他的太太在网络上获得了民意的广泛支持。老贝的太太，做了一名观赛者应该做的事情，阻止赛场的言语暴力；老贝做了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情，保护自己的妻子。在这件事的发生过程中，场地安保和当值裁判都有不力之处。如果安保能更早发现那名男子的疯狂行为，如果裁判能早点意识到辽宁运动员的申诉，贝西洛维奇本不必自己上前动手。这一切，都是CBA公司处罚通知中对老贝从轻处罚的依据和基础。

也许有些球迷还会觉得，完全不该处罚老贝。但事实上，作为宏大联赛的管理者，做出任何一项决定时，都不但要凭情理，更要凭法，才能进里保持联赛的规范。无论任何原因，老贝毕竟也在赛场里动了手。CBA公司的领导者、联赛纪律委员会和律师团队做出了出色的工作——据我所知，他们字斟句酌的研究现行处罚条例，在最轻的处罚方式里又根据标点符号，把规定中的停赛部分和罚款部分拆开，最终才得出了不进行罚款的轻判。同时，又对老贝的太太予以鼓励和表扬。站在情法兼顾的角度上，得为CBA公司的处理方式点赞。

在另一个层面上，这也许是这个赛季迄今，CBA进入2.0的时代里，联赛公司做出的最该得到联赛的主体——运动员和教练员们支持的决定。这就像一份暖意的声明，在告诉运动员和教练员们，联赛在保护他们。

在这之前，在赛场秩序和环境的问题上，运动员门和教练员们是极其弱势的。他们都是热血男儿，身高过丈，膀阔三亭，力拔千钧。在现实生活里，走在大街上，没人敢对他们出言不逊。可唯独在赛场上，在他们的工作场景里，这些竞技场上的主人只有挨骂的份儿，却不能做出任何回应。他们一直被教育，他们是运动员和教练，所以必须恪守身份和秩序。联赛和舆论环境都对他们非常严苛，却忽略了任何人在他的身份之前，都首先是人，有人的情感和本能。

CBA赛场的环境净化问题，联赛25周年以来都是痼疾。我们以前聊过，这不只是联赛文化和赛场管理问题，这是现阶段国民素质一角的呈现。看台是你无法过滤群体，无法预设管理的小社会。如果你经常去CBA比赛现场看球，你一定对此深有体会。我职业生涯20年，去过绝大多数CBA的主场，我在那里听到过最脏的谩骂，最恶毒的诅咒。除了广东球迷的高素质让我印象深刻，其他的赛场我全都听过，谁也别说谁。

我曾经写过我印象最深的一个情景。那时北京首钢的主场还在首钢体育馆，还没有搬进五棵松。在一场首钢对东莞新世纪（现在的深圳）的比赛里，我坐在一侧底线后面，身后观众席第一排里坐着一位大姐，她还带着她的女儿，一个胖胖的，看上去不到20岁的姑娘。当新世纪进攻到这一侧时，这位大姐就在我们身后，声嘶力竭地高喊：“顾全，你妈死了！你回家看你妈去吧！你听见没有，你妈死了！”

顾全——当时20出头的少年，高大的新世纪前锋，在场上的位置离我不过四五米远，离那位大姐不超过10米。他明显听到了这辱骂，他对底线外面张望，眉头皱了皱，然后继续投入了比赛——没有人去管这个大姐，她的修养和那时的现场安保都不能阻止她。顾全只能装听不见。我为顾全感到愤怒，为CBA感到痛苦。这就是CBA长久以来面对的环境。在某些主场，当多达数千人一起骂街时，安保更无能为力。运动员和教练员们恪于身份，只能忍耐。可在上周的这起事件中，当肇事者不只是辱骂，不只是动口，他还动了手，威胁了你家人的安全，这已经再次突破了赛场秩序的底线。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儿不可忍。

因此，我想再次为联赛公司的处理方式鼓掌。他们在尽可能地在身份和框架里做出表达，在保护运动员和教练员们，在试图建立更好的赛场环境。赛场环境管理，需要更多可行的处罚条例和安保的执行，这一直都有难点。在本质上，需要观众群体的自我管理和维护。

在上周的这个事件里，不必太纠结那男子的身份，他是否有钱，是否自己注册了一个协会，坐在那里，他就是个看比赛的球迷；也可以忽略贝西洛维奇的太太的身份，她也是个坐在那里看比赛的球迷。在那里，贝太给所有现场球迷做出了行为示范：不只是要保护自己支持球队的运动员教练员，同样不能侮辱对方；遇到有人破坏赛场环境，不只是不参与，更应该去劝阻。这很难的——咱们中国人的生活哲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没骂我，于我何干？当你面对一个疯狂暴躁的群体时，去尝试阻止他们需要勇气。

可我也相信，不光是联赛在前行，我们的社会也在前行。更多受过良好教育，也懂得体育文化的年轻人，开始逐渐成为赛场观赛的主体，他们能最终迭代和改变中国职业联赛的赛场环境和文化。面对赛场的不文明，如果有人能像贝太一样站出来，就会有更多人站出来，从而去改变更多人。

如果能因为上周的这件事，影响和改变更多人，这件事就会成就中国职业联赛发展史上的一个契机。在杨侃这个群体里，能够自控的成年人比例比微博里多得多。也有很多朋友像我一样，希望能带着孩子走进CBA赛场。我们得真正一起努力，让CBA赛场成为小朋友能去的地方。

赛场里，我们都该做贝太。

当我把我的倡议和话题告诉贝西洛维奇时，江湖风云数十载、昔日的斯洛文尼亚和伊朗国家队主帅，久经考验的老布尔什维克大笑起来。他说：不不不，我只有一个太太。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杨毅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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