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版摔跤吧爸爸引发社会教育思考 大山里的兄妹练习打拳走红

“小汤圆”和“黑金刚”在网上走红后，热心人送来了专业装备。

“父亲节是哪天？说实话我对这方面是一片空白。”昨天，郑为新收到网友发来的“父亲节快乐”时，他还不知道，这天就是父亲节。

31岁的郑为新是小学生“小汤圆”和“黑金刚”的父亲。这对来自贵州山区的兄妹因为练习打拳而意外走红，郑为新也被称作现实版的“摔跤吧爸爸”。

打拳的少年

上周，郑为新一家三口受邀来到上海，观看综合格斗赛事ONE冠军赛。在这次活动中，他见到了世界冠军熊竞楠、搏击选手张成龙，以及一群“只听过名字”的搏击圈名人。在饭局上，不少“大咖”向他表示感谢，称他为搏击运动在中国的推广“作出了贡献”。

得到如此高的评价，郑为新有些惶恐。他只好一遍又一遍地解释：他不是专业队退役的运动员，甚至也没接受过任何的系统性训练，他只是一名电焊工。“教孩子打拳就是为了强身健体，能够保护自己，别的没有想那么多。更没有说往职业道路上去发展，也不敢想！”

但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因为学习打拳，这对兄妹不会有如此高的关注度。哥哥“黑金刚”10岁，上三年级。妹妹“小汤圆”8岁，上二年级，正在换牙。与可爱的名字形成巨大反差的是，“小汤圆”的悟性更好，进攻也更为凌厉，在兄妹俩的对抗训练中，“黑金刚”常常败下阵来。

之所以会让孩子练习打拳，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兄妹俩曾在学校里受人欺负。五年前，郑为新和妻子离婚，生活的重担就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上一年级时，班上有个同学把一条死蛇塞到了儿子的书包里，把他气得够呛。

等到“小汤圆”刚上小学时，也被男同学在操场上追着打。他问女儿是不是受欺负了，女儿还怕丢人不敢承认。

“咱不是说要欺负人家，最起码要能保护自己。”郑为新说。他觉得儿子文文弱弱，就给他起了个霸气的名字：“黑金刚”。自从兄妹俩练习打拳之后，再也没有被同学欺负过。他发现，两个孩子不但喜欢上了拳击，而且在这方面似乎还有些天赋。

郑为新觉得好玩，就把兄妹俩练习的日常拍成短视频传到网上。很快，这对兄妹成了“小网红”。在短视频平台上，他们的视频点击量常常高达百万，甚至还得到了奥运冠军邹市明的关注。

兄妹俩在自家院子里训练，条件十分艰苦。

大山的孩子

看过“小汤圆”和“黑金刚”视频的人都会深有感触：兄妹俩的训练条件十分艰苦。在他们的视频中，经常能看到身后郁郁葱葱的大山，放养的家鸡，家里的小狗“一不小心”也会入镜。

兄妹俩的家在贵州省毕节市大屯乡的一个小山村。用父亲郑为新的话来说，是“最偏僻的乡下”。他们居住的寨子距毕节市区有三个小时车程，寨子里还不到一百人，大部分人都在外面打工。

在寨子里，郑家也属于条件差的那种。郑为新说，他家在半山腰上，走路到学校要一个小时。今年，他没有出去打工，可以接送孩子。

每天放学回到家，郑为新都会让孩子先写完作业然后再训练。吃完饭，还会再训练一会儿。平均算下来，一天训练的时间大约在一个半小时左右，周末时训练的时间还会长一些。

兄妹俩训练是在自家的院子里。院子非常小，而且是水泥地面，很容易受伤。有网友找到郑为新，表示可以为兄妹俩捐一部拳台，他却面露难色。“院子太小了，根本放不下。而且放在外面日晒雨淋，弄坏了也怪可惜的。”最后，他买了几张垫子铺在地上，作为兄妹俩的拳台。

在郑为新打工的日子里，两个孩子是由老人抚养，过得比较艰苦。他说，在兄妹俩所在的小学，80%的学生都是留守儿童。可能因为这样的经历，“小汤圆”在训练中有时会擦伤，甚至有时会鼻青脸肿，但她依然坚持了下来。

“我看着心疼，但孩子比我还坚强！”郑为新说，随着关注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他逐渐感觉到，打拳似乎也能打出一番天地来。

名气的背后

“小汤圆”出名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兄妹俩。在学校，兄妹俩成了校园里的名人；在镇上，人们能叫出他们的名字，还会主动要求和他们合影。一些热心人给他们寄来了沙袋和装备，还会给他们的训练提一些建议。

看到孩子打得有模有样，郑为新也时常想起自己小时候看武侠片，跟大人闹着去少林寺的场景。“那时候家里条件差，就把装大米的袋子里装上沙子当沙袋。现在回想起来，这样打很容易受伤。”就连最开始教孩子打拳时，郑为新也缺乏这方面的意识，曾一度让孩子对着谷仓挥拳。

好在，郑为新在拳击方面也有些天赋，教的动作还算标准。不过，在和大家的交流中，郑为新也意识到了这种“野路子”训练模式下的短板。“小汤圆”和“黑金刚”虽然运动量大，但在班上属于中等个头。

他在家里养了几只鸡，但鸡蛋根本不够兄妹俩吃的。有热心网友给他留言，孩子太瘦了，无论如何营养要跟上。

“这个问题挺严重的。”郑为新有些着急了。今年5月，在世界拳王徐灿的卫冕战上，“小汤圆”兄妹俩作为观赛嘉宾第一次走出大山。郑为新连忙找到徐灿的营养师请教，营养师建议他多给孩子喝点牛奶。

“我小时候哪喝过牛奶？”为了孩子能长个儿，郑为新买了几箱牛奶，要求两个孩子必须每天早上喝一瓶。对于郑为新来说，一箱牛奶五六十元，里面只有十二盒，并不便宜。但他没有其他选择。

让他担忧的，还有“小汤圆”的学习成绩。他说，儿子学习成绩还好一点，但是女儿学习就很一般，逼着学效果也不明显。但是，无论是拳王还是网友，大家都希望“小汤圆”不要因为运动天赋而荒废了学业。这次上海之行，世界冠军熊竞楠也建议，“小汤圆”年纪还太小，不应该过早打比赛，而是要多学习，多增长见识，享受无忧无虑的童年。

迷茫的爸爸

一个月前，郑为新第一次带着孩子走出大山，在谈到孩子未来如何发展时，他觉得挺迷茫。这次面对同样的问题，他依旧没有想好。他对孩子的前途很乐观，但具体是选拳击还是搏击，他还在纠结。这段时间里，还有人建议他考虑MMA（综合格斗）。

“拳击是不能用脚的，搏击可以用脚，MMA就更激烈了。”前天晚上，郑为新在上海宝山体育馆观看了一场MMA比赛，台上比赛十分激烈，双方运动员无论胜负都挂了彩，看得他心惊肉跳。

前段时间，毕节体校的人也专程来到郑家，并邀请他们体验专业的拳击训练。体校老师对两个孩子非常欣赏，但郑为新还是觉得等一等再做决定。他说，体校里的孩子都偏大，两个孩子到了里面显得又矮又小。他还担心，体校里学生数量太多，老师可能会顾不过来。

在网上，许多人在为两个孩子高兴的同时，担心郑为新会“迷失自我”。而他自己也是举棋不定，担心选错了路。他觉得，孩子适不适合走这条路，还得再等两年才能看出来。

兄妹俩在短视频平台上火了之后，郑为新还注册了微博。一些电商看到了商机，也找到郑为新谈合作。但他担心被骗，也不知道商品的质量，于是拒绝了。还有一些武馆、俱乐部也找到他，希望“小汤圆”兄妹俩去他们那里训练，借助这种品牌效应来招揽学员。

郑为新不但不用出一分钱，到时候还可以获得分红。对于这些“橄榄枝”，郑为新迟疑了。他总是这样回答：“再考虑考虑”。也有一些家长找到郑为新，希望能够从他这里“取经”。

他对这些家长说，练习打拳最主要是看孩子感不感兴趣，再有就是看能不能坚持。他说，在兄妹俩走红的短视频平台上，最近也出现了许多模仿者。“但他们打得不好，我只要看几个动作就能知道他们的水平。”

在郑为新的认证微博上，身份信息写的是现实版“摔跤吧爸爸”，“小汤圆”父亲。他说，有很多人拿他和电影《摔跤吧！爸爸》中的父亲相比。虽然，他至今都没看过这部电影。

本报记者王琪鹏 受访者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