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记：落户欧洲的百年冤家德比 文明社会中仅存的野性热望

文/吴昊宇 发自马德里

“我仿佛像是回到了一年前，去往布宜诺斯艾利斯观看阿根廷国家德比的时候，今天的马德里卡斯蒂亚大道，像极了去年此时的布宜诺斯艾利斯105号大道。”看着博卡青年的球迷在马德里的卡斯蒂亚大道载歌载舞，挥舞黄蓝色旗帜，高声唱响球队的百年颂歌，与笔者同行的一位友人不禁发出如此感叹。

来自阿根廷的不速之客们席卷了马德里

加西亚-马尔克斯，博尔赫斯们诠释的南美洲文学之中的魔幻现实主义与荒诞不经，在南美洲的现实之中亦在上演着。试想，代表着南美洲最高一极的足球赛事，就这样在欧洲的土地上上演，还是在曾经作为南美洲宗主国的西班牙，何况，这项杯赛还被冠名为“解放者杯”。似乎不荒诞，不在魔幻与现实的边缘试探，那就不是南美洲了。“确实很奇怪，我们的解放者杯决赛放在欧洲，还是西班牙进行。”接受采访的球迷们也纷纷这样表示。

“足球的胜利”

“马德里的解放者杯决赛，博卡对河床，这是足球的胜利。”西班牙《国家报》在这一天撰文介绍了这两支球队的百年恩怨，并介绍了在西甲赛场取得成功的迪斯蒂法诺，马拉多纳和梅西这些阿根廷人民心目中的英雄，“在伯纳乌进行博卡与河床的南美解放者杯决战，这是最好的安排，也是代表着这对百年德比冤家一次富有纪念性的时刻。”而在最近几天的马德里体育报纸，头版均被这场超级德比战所占据，即使是本轮西甲的较量都难以抢走这场大战的头条。几天以前，马德里大街小巷间就尽是身披两队战袍的人们，皇马周四的国王杯比赛，马竞周六的西甲联赛，这群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都席卷了伯纳乌和万达大都会球场。

《马卡报》这一天的头版被马德里的解放者杯决赛占据

“的确有些奇特，因为球迷的暴力举动，这场比赛被放在了马德里进行，但却给了我们这群生活在欧洲的阿根廷人机会，近距离看到我们的球队比赛。”接受采访的生活在马德里多年的河床老球迷内斯托表示。这一天，不仅是远道而来的南美客人占据了马德里，来自欧洲的阿根廷移民们也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一天前往马德里的所有交通工具的票，都已经被抢购一空了。不仅是梅西受邀来到伯纳乌包厢观看比赛，最近状态异常出色的阿森纳中场托雷拉，也早早在采访中表示，“我是多年的河床球迷，这一次也要前来马德里看决赛。”看似荒诞不经，但这场史无前例在欧洲举行的阿根廷百年德比战，却是吸引到了全世界的目光，如此，怎能不说是足球的胜利？

比国家德比更严格的安保制度

曾经作为这片土地宗主国的西班牙人，这一次给足了远道而来的，曾经在自己奴役之下的南美洲的客人们挥洒激情的空间，自这一天早上9点起，马德里卡斯蒂亚大道就被完美封禁，任何车辆不得通过，任由这群疯狂的阿根廷球迷将街道占个水泄不通，围巾，旗帜，标语，歌声，尽是南美元素，甚至连已经搭建完毕的太阳门广场上的圣诞树，也被河床球迷贴上了红白色的旗帜。

马德里的卡斯蒂亚大道被全部封禁，只为了迎接这场大战

马德里警方不仅封禁了卡斯蒂亚大道，还为博卡和河床的球迷们准备了专门的球迷分区，以伯纳乌为中心点，黄蓝色的博卡球迷，和红白色的河床球迷自然而然分成两派。而这群身披博卡河床球衣的家伙们，谁长期生活在欧洲，谁又是不远万里花费重金也要从布宜诺斯艾利斯远道而来的“疯子”，基本一目了然。

马德里在这一天特意设立了博卡和河床的球迷区

那些被欧洲同化的阿根廷人们，三三两两走在人群中，虽得到难得的就近观看久违了的家乡球队的体验，也要道出一句：“还不是因为球场暴力造成的这个结果。”但对于远道而来的阿根廷本土球迷，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是什么他人眼中的咄咄怪事，“博卡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或许没人理解得了我们这份热情，但做球迷，就是这样的，能跟随博卡，花费多少时间钱财都是值得的。”随后他们继续载歌载舞，将这欧洲大陆的文明社会，染上属于阿根廷足球的野性色彩。

但暴力却又是必须提防的事情，为了避免可能的大规模冲突，马德里警方在这一天的安保措施，或许放眼近10-20年内都难出其右，从距离伯纳乌几百米的地方就出现了骑警阻拦蜂拥而上的球迷，装甲车也出现在了伯纳乌的附近，西班牙国家德比的当天，这些元素也难以见到。

伯纳乌场外出现了装甲车

“随着伯纳乌的一些极端球迷组织被取缔，国家德比已经愈来愈文明了，场外早已不似几十年前那般剑拔弩张。”塞尔电台的皇马跟队记者Javier曾告知笔者。而这一天的伯纳乌场外，又是否能跟得上留存在想象之中的，几十年前国家德比那般的浪潮呢？

南美足球，文明社会中的野性热望

“千万不要穿着博卡球衣走进河床球迷的半区，反之亦然。”这些简单又善意的提醒却是预示着一场无与伦比的战役正在向我们走来。博卡和河床的球迷在伯纳乌的场内，自动划分开来，相互唱响着最嘹亮的战歌。

伯纳乌的两队球迷，自动分开成两派

两队并没有名扬天下的巨星，但球迷的热忱从第一分钟起便是触手可及，场内的球员们并不因为这是一场成王败寇的决赛，就畏首畏尾，比赛开始第一分钟就是凌厉的攻势，和激烈的对抗，伴随着始终不曾停歇的来自看台的激情。

场内的高涨情绪，那份持续的野性，被场上的22名队员和场边的数万人完美演绎，此时此刻谁人还记得这是在马德里进行的南美解放者杯决赛，此刻只是足球，只有足球，最纯粹又野性的足球，南美足球的骨子里不存在沉闷和功利。

当金特罗在加时赛破门，河床球迷瞬间的爆炸，和看台上泼洒下来的一杯杯胜利酿成的酒，如何不叫人深陷其中，而当最后时刻看到博卡球迷和球队不离不弃，场上缺少两人，绝望的最后挣扎换来的仍是球迷的放声歌唱。你不禁感叹，足球本应如此，是充满了情绪的运动，让一切思绪碰撞，爆炸，最终像胜利的香槟和失败的泪那般，散落四方，不分任何时刻和任何地域，不论成或败，无关功与名，足球本就应是文明社会的野性热望！

博卡球迷在马德里挥洒激情

世界杯的时候，我曾被美洲球迷给予最震撼的感官体验，他们是如此野性十足，率情率性，一切疯狂的节奏皆是由这群人所带动。在欧洲人的眼中足球是精神，是血脉，也可以是赚钱逐利的工具，甚至是政治的游戏，南美人则不然，足球不仅限于精神，而是神圣到无可替代的，足球就是生命，生命就是足球。

欧洲足球早已成为全世界的中心，不论是关注度还是世界杯上将南美完全压制的成绩，只是当商业的外衣成为这项运动的主导，本身镶嵌于其中的那份野性，又只能到骨子里率情率性，将饱满的情感全寄寓在足球当中的南美去寻找了。

在欧洲，在马德里进行的南美解放者杯决赛，看似是荒诞不经的存在，但仔细想一下每届世界杯上率先带动滚烫节奏的南美球迷，即使自己的球队早已出局，也要在俄罗斯将最后一支舞蹈跳完的这群南美球迷，他们是如此可爱，如此率真。就像在他们的土地上，不知何谓功利和保守的足球，没有巨星光环，没有令人追捧的成绩，但仍留存这项运动最本真也是最野性的一面。

博卡球迷区的球迷很疯狂

占据了太阳门广场的河床球迷

当棱角都在满满被磨平，当一切都愈发走向文明，在欧洲举办的南美解放者杯决赛，这出现在象征文明土地上的血性和热望，是这个时代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