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遇记】在巴萨死忠酒吧看球 永远热泪盈眶

腾讯体育3月15日 （张谦发自西班牙巴塞罗那 ）加泰罗尼亚首府巴塞罗那位于西班牙东北部，历史上就是一个地理位置，民族文化和语言都相对独立的地方。哥伦布广场位于兰布拉大道的尽头，再往东南延伸就是地中海。高达60米的纪念碑及顶端遥指大海的铜像，是为了纪念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回到西班牙。不远处的码头上，停着一百多艘帆船，随时能闻到海风的咸味。大多数港口城市都更具包容性，巴塞罗那也不例外。

这里是个盛产天才的地方，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建筑大师安东尼奥-高迪和绘画鬼才萨尔瓦多-达利，只有前者才能设计出圣家族大教堂这种比雕塑更精致繁复的杰作，也只有后者才有把时钟幻化成柔软流动形态的天马行空。

加泰人对于美学的追求，放到绿茵场上同样如此。赢果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赢得漂亮。始于克鲁伊夫，后被瓜迪奥拉发扬光大的Tiki-Taka才是巴塞罗那人的最爱。Tiki-Taka由象声词而来，讲究的是精准短传为基础，追求极致的控球，“球在本方脚下自然立于不败之地”。属于巴塞罗那城市的足球队，一度用传控足球的打法统治了世界，诺坎普球场也因此成了球迷朝圣的地方。

酒吧里醒目的巴萨签名球衣

每年有成千上万的游客来到这里，到诺坎普看球成了一项必做的旅游项目。赢球是这支球队的家常便饭，最近十年来横扫欧洲赛场、斩获无数冠军荣誉，在全世界范围内积累了最为庞大的粉丝数量。因为一支足球队创造的经济效益，占到整座城市一年GDP的3%，这样的数据在各国大城市也十分罕见。

巴塞罗那，一座元素丰富、充满浪漫主义的都市，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可以去的地方也很多。从一间酒吧或餐厅，从一杯茴香酒或咖啡，都是不错的开始。不过有一些人，他们一辈子只去一间酒吧。

夜晚的恩典区

欧冠八分之一巴塞罗那对阵切尔西的比赛，笔者就跟随当地好友Sergi来到了他所在的球迷会Seguiment de Sollicituds的据点Bar Vulcano观看比赛。

酒吧坐落在巴塞罗那小资阶层们最喜爱的街区恩典区，夜晚的街道被小酒吧的灯光照亮，众人烟不离手，熙熙攘攘，人声淹没了酒吧。这条街到原本叫Vulcano，意为火山，1995年火山酒吧就是在这里开门营业的。今天，这条街道已经更名为Llibertat，火山的印记只存在小酒吧名字和熟客的记忆中。

众星签名的T恤衫

酒吧没有过多的装修，一点不起眼，只有门口挂着的蓝红相间霓虹灯提醒着路过的人这里和足球的关系。门口两个男人一边抽烟一边用加泰语讨论着今晚的比赛，他们大概在打赌梅西能不能进一个球。有意思的是，老板娘是马德里人，她是整个酒吧里唯一一个不说加泰语的人，自从嫁来巴塞罗那，便和丈夫经营起了这间酒吧。老板娘得知笔者的来意，脸上马上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她告诉笔者：“请随意参观我们的家吧！如果您要写一篇报道，记得加上酒吧的名字。”

款式古老的巴萨球衣

这里装修虽然简陋，装饰却一点不简单。左边的墙壁上挂着巴萨90年代，千禧年代，2006-2007赛季，2014-2015赛季以及一件polo衫，上面写满了球员的签名。凑近看，可以清楚的看到梅西、皮克、伊涅斯塔、哈维、普约尔、罗纳尔迪尼奥等球员的名字。每件球衣摆放得光滑平整，封存在玻璃框里面，挂在墙上，仿佛照亮了整间屋子。

球迷指着罗纳尔迪尼奥的名字说：“他是最棒的！我们真的怀念他!”

再往里走，是报纸拼贴组成的画框，火山酒吧因为足球活动和各路名流的到访成了酒吧界的明星。西班牙最大的几家媒体，马卡报，阿斯报，世界报都报道过这里。在那些推荐旅游者观赛去处的旅游指南上，也常常提到这里的名字。

火山酒吧小有名气

有一张照片吸引了笔者的注意，一张拍摄于19世纪末，巴萨第一支少年队的合影。照片上的他们大多15岁上下，一脸青涩，身穿已有巴萨球衣雏形的竖条纹相间队服。巴塞罗那足球俱乐部1899年成立，从那时起就已经有了梯队培养的规模。这张照片被单独摆放在镜子前，它得到了比梅西签名球衣更珍贵的对待，没有人认识上面的人，这并不重要，“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巴萨。”——每个球迷都该会这么说。

19世纪末巴萨第一支青少年队合影

比赛开始前，大家在占座，说是占座，其实是入座，每个人都彼此认识，位子早就固定，唯有第二排中间的位子空着，应该是留给球迷会精神领袖的。电视机和酒吧一样老，一个仅有32寸的非液晶电视，挂的位置偏高，需要仰头才能找到舒适角度。不一会儿“精神领袖”来了，Sergi告诉我，在火山街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她。她是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女人，留着只有加泰地区特有的平刘海短发，一坐下来就气势十足。她拿起手中巴萨专用喇叭，“坐下，安静孩子们，比赛马上开始！”话语刚落，她按了一下喇叭的开关，出现巴萨队歌，大家开始统一唱队歌。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听队歌居然比在球场听还震撼。

酒吧的观赛环境十分简陋

这位“精神领袖”有点像球场上的中场指挥官，除了控制场面节奏，还需要安抚情绪暴躁的队员。整个上半场比赛，场面一度被切尔西控制，那些稍微酒精过度的球迷开始破口大骂——每一次抢断都是犯规，每一次摔倒都是假摔。她安抚大家的情绪，按了那个神奇喇叭的开关，又出现了在球场上常常听到的加油队歌。

球迷会队标

唱歌是巴萨球迷文化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开场，进攻，任意球，点球，角球，他们都用不同节奏的歌来助阵，甚至每一位球员都有专属的口号式的队歌。比如梅西进球，大家就会高举双手，每喊一次“梅西”，就做一次朝拜的动作；皮克的口号相对简单，故意拖长他名字的尾音；乌姆蒂蒂的最有意思，因为他是黑人球员，颇像一支气势如虹的非洲部落正在进攻。

球迷会在温布利球场观看欧冠决赛

比赛快到中场休息，“精神领袖”拿起喇叭来统计晚餐。说是晚餐，即西班牙最普遍的bocadillo，她呼吁大家安静，一边清点人数一边喊，“火腿和奶酪，6个；牛肉，3个；吞拿鱼，5个.....”。中场休息，大家开始聊天，“精神领袖”和笔者说起她的足球故事。

“我们家都是球迷，我从这间酒吧开业就来到这里看球，这里是我们的家。巴萨有一千二百多个球迷会，我们是其中一个，我们互相认识，大家都是十几年的好朋友，每个周末，不到球场看球的人就会来这里。我有会员卡，那是我外婆传给我妈的，我妈又传给了我，哈哈，我家很特殊，只有女人喜欢足球，所以会员卡传女不传男。”

球迷纹身，分别是梅西、球网和巴萨队标

说着说着，笔者注意到她胳膊上的纹身，她毫不遮掩的介绍起来。“你看这个，这是帅一点的梅西，我纹的时候告诉纹身师要做的更帅一点。这边是我的偶像斯托伊奇科夫，说起他，你不得不相信一个故事，我见过他，我向他展示了我的纹身，他见到我的纹身的时候惊呆了，大概原来没有人这么做过，他问我可不可以亲吻我的胳膊，我整个人紧张地像一尊木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旁边一直是记者在咔咔咔拍照。这简直是我人生的highlights！还有这个，是巴萨队标，这个，是一个破碎的球网。”她说这些的时候，旁边人都在发笑，大概这个故事听过很多遍。

斯托伊奇科夫头像纹身

斯托伊奇科夫在亲吻自己

下半场比赛，切尔西率先破门，房间沉默起来，从比赛开始到现在都不曾出现的安静。突然电视机出现一点信号问题，有人吼起来：“我喝醉了，梅西喝醉了，苏亚雷斯喝醉了，现在连电视机都喝醉啦！”，大家哄堂大笑。随后巴萨开始逐渐找回状态，利用一次对方失误扳回一球，酒吧瞬间从寂静到沸腾，大家用力地拥抱、击掌，一个小时前我们都还是陌生人，一个小时后就如此亲近，有共鸣。笔者不知道从哪里从天而降的“啤酒雨”，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外套上都是啤酒的粘湿和味道。

酒是看球最好的饮料

最终比赛以平局收场，众人似乎对比赛结果还算满意，带走一个客场进球不太坏。这场比赛对笔者来说有点漫长，漫长得像看了一部电影。里面有历史，有每个人的故事，有声音，有影像，有真实动人的感情。

旁边桌子是一堆上了年纪的男士，他们都是超过40年的巴萨球迷。其中一位说：“我们现在喜欢在这里看球，球场有点无聊，越来越多的游客，规定也很多。不如原来，我们可以抽烟，可以喝酒，你知道的，喝点酒看球会特别不一样。现在，不能抽烟，不能喝酒，甚至俱乐部嫌我们太吵，声音太大，给我们禁令。所以我们把球票卖给游客，来这里看球。诺坎普越来越大，变成了世界的，这里不会变大，它一直小小的，在这里看球感觉更好。”

球迷会每周的相聚

准备离开时候，Sergi指着墙上一张照片对我说，“最左边的是巴萨原来的总经理，Josep Maria Minguella，右边是原来的球员Carles Reixach，后来也做过巴萨的教练。他们俩每周六都来这里玩桌游，没有比赛的时候，你可以来玩桌游，认识他们会知道很多故事。” 我穿上沾满啤酒的外套，正踏出酒吧的门，有人拍拍我，对我说：“我们下回见，好吗？”

巴萨前经理和球员每周到这里玩桌游

恩典区的月亮又上升了一点，我像从一个气氛燃烧的地方回到寂静的世界。这种午夜散步感觉很好，有时候像长时间漫游——凝视商店橱窗、餐厅、半明半暗的咖啡馆、电影院后门、广告、字母、一尘不染的玻璃、掉落在人行道上的黑色雨滴、霓虹灯、推着家乐福购物车翻检垃圾的流浪汉、一只狗——我便有另一种冲动，想回家将这些影像转换成文字——倘若我出生在一座有一支辉煌球队的城市，她陪着我成长，我经历了她的一切，她也经历着我的生活，该是什么感觉呢？

现在开始，还不算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