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群：摩西马龙是NBA里真正的高中生第一人

摩西-马龙突然离世，让我非常震惊，今年3月他才过了60大寿。

自从1997年我在克利夫兰采访过NBA50周年大庆以后，我采访过或见过的传奇名宿当中，已经先后走掉了张伯伦、乔治-迈肯、“红衣主教”奥尔巴克等多位，张伯伦和摩西(微博)去世的时候都只有60岁，而且都是心脏病突然发作。

就在半个多月前的8月27日，号称NBA第一位高中生球员达里尔-道金斯也突然辞世，只有58岁。但在NBA近70年的历史中，真正的第一位高中生应该是摩西-马龙(微博)。

而且，摩西和火箭有着传奇般的历史。他的NBA职业生涯就是在火箭队真正展开，3个常规赛MVP有两个是在火箭队拿到。他到休斯敦打球时，才21岁，转去费城时27岁。好比小姑娘和你谈恋爱，有一天要分手，你痛苦不已，但她会说：我最年轻最青春的时光，都给了你啊。

为什么他才是第一个高中球员？

早期NBA是不允许高中球员入门的，必须上满4年大学。在1962年，有一位名叫雷吉-哈丁（Reggie Harding）的高中生，被活塞队第四轮挑中（那个时候选秀就是有好多轮）。NBA那时候已经松动了政策，但仍然不允许高中毕业直接打他们的职业赛，至少得等一年，不管你上不上大学，这个政策和现在是一样的。哈丁就成为理论上“第一位高中生”，但他只能先去小级别联赛打了一年球，第二年活塞又挑了他，后来在NBA和ABA打了四年，没什么成就。

接下来挑战NBA规定的是名将斯潘塞-海伍德（Spencer Haywood），他不是高中生，但只上了三年大学，就去ABA的丹佛火箭队打了一年球，当上了1970年的ABA得分王。NBA的超音速队老板觉得他已经高中毕业4年，尽管没有大学毕业，就用150万美元和他签了6年。NBA就很生气，威胁要废除合同，并制裁超音速队。官司从地方法院一路打到美国高院，在1971年，高院支持地方法院的裁定，认为NBA的做法有毁坏人才的嫌疑，因为在低级别的联赛谋生，他面临着受伤、球技不得提高、自信心受挫等多种风险。NBA只好庭外和解，允许海伍德在超音速继续打下去。海伍德为后人铺了路，因为高院裁定，以后的球员不管有没有上大学，只要有证据表明上大学有经济困难，就可以不用上大学而直接打职业联赛。

然后是摩西登场。摩西家庭出身比较困难，妈妈上了五年小学就辍学了，他两岁时父亲染上了毒瘾，被妈妈一脚踹出门，从此摩西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但他球打得不错，在匹兹堡那样破旧的工业城市，他是当地的明星，高中最后两年球队保持不败，两年都是弗吉尼亚州的冠军。摩西本来是要上大学的，已经被马里兰大学录取，但“不巧”被ABA的犹他明星队（Utah Stars）选中。

这里必须插一句，那时候ABA和NBA都不太火，但毕竟是职业篮球最大的两个联盟，所以竞争很厉害。NBA一直认为自己很正统，和大学的NCAA组织关系也好，可ABA管理手段灵活，抢人也是不择手段，常常先下手为强。摩西有了这个机会，可以有钱帮妈妈养家，就扔掉了录取通知书，直接去打职业比赛。那是1974年，当时我6岁，中国正在大力开展“批林批孔运动”。

摩西和明星队签的是5年合同，价值100万美元，但只打了一年，明星队就没钱而解散了，他被转去圣路易斯精灵队（St. Louis Spirits）又打了一年。在1976这一年，美国篮球发生了重大事件，ABA被NBA吞并，但他们只接收4支球队（马刺、掘金、步行者和篮网），其余的就地解散，球员让各队公开选拔。摩西被开拓者挑走，还参加了他们的季前训练营，谁知开拓者还选了另一个大前锋，他们就后悔了，觉得两人功能重叠，有点浪费，就用摩西从布法罗勇敢者队（快船队前身）换了个首轮签。摩西只为勇敢者队打了两场球，又被换给了火箭，这次换的是两个首轮签。这便是摩西和火箭结缘的过程。

为什么我说摩西才是真正的NBA高中生第一人呢？这是因为之前那位高中之后先打了一年小级别联赛，而摩西直接进入顶级的联赛，那时ABA和NBA是齐名的，而且某些方面比NBA超前，比如全明星的扣篮(微博)比赛等等。NBA吞并ABA后，把ABA的历史也吸收了，后来每次回顾历史，都会说到ABA，好像就是NBA失散多年的兄弟。而之后摩西-马龙的个人成就，也是ABA球星中出类拔萃的。至于前不久去世的道金斯，他是在摩西进入ABA后第二年，在1975年宣布放弃大学机会，直接去打NBA。所以现在关于谁是“高中生第一人”有各种说法。

低调的前场篮板之王

从ABA到NBA，大约有过20位左右数得上的明星，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摩西、“J博士”欧文和“冰人”格文，其中前两位还在1983年并肩为费城76人队夺得NBA总冠军。摩西和欧文包揽了NBA从1981到1983年连续三年的常规赛MVP，摩西本人则是三次MVP得主，其他荣誉更是不计其数。

摩西大部分打球的影像已经散失，尤其缺少职业生涯前期完整的比赛录像，要知道他进入NBA的头几年，连总决赛都不是直播，而是靠录像带送电视台录播，ABA更是无从谈起。但仍然有大量的影像资料，表明摩西是多么出色的一个篮板大王，尤其表现在前场篮板的争抢，他连续纵跳的能力超群。NBA喜欢搞数据记录，但把ABA和NBA分开，即使如此，摩西在NBA的19年职业生涯仍然有多达6731个前场篮板，列历史第二位的“酋长”帕里什只有4598个。为此，他有一个绰号“Chairman of Boards”，直译成中文是“篮板主席”，这是借用商界的一个用词“董事会主席”，因为英文的“board”有这两个不同的意思（看来英文和中文互译还是很难达其原意）。

在他长达21年的职业生涯中，1980年前后几年最了不起。他带领火箭进入了1981年总决赛，但因为第二年首轮出局，火箭又换了老板，不想每年在他身上花200万美元，就在1982年准备丢弃摩西。作为受限制的自由球员，摩西和费城76人队先签了6年1320万的合同，火箭跟了价格，然后先签后换给了76人。就是在这个赛季，摩西和“J博士”联手得到了职业生涯惟一的总冠军。

“J博士”虽然和摩西齐名，这两人的出身、打球风格迥异，博士还能说会道，但他敬重摩西，在76人队他们俩都是队长。“J博士”说，当年打球时，摩西必须是第一个离场，第一个进更衣室，第一个洗澡，第一个穿好衣服，然后队友们进去洗澡，洗完出来从他跟前走过时，摩西要一个个跟他们简短谈话，挨个儿告诉这场球哪儿打得好，哪儿打得不好。

夺冠后的摩西职业生涯再无亮点，他后来辗转效力过华盛顿子弹队、老鹰队、雄鹿队，并回到了费城76人队，最后一个赛季是火箭蝉联冠军的1994-95赛季，摩西在马刺队，那时候马刺还没有邓肯。

Fo！Fo！Fo！

1983年那次季后赛诞生了摩西、也是NBA历史上著名的一个桥段：“Fo！Fo！Fo！”

“Fo”就是“Four”，意思是“直落4场横扫”。在季后赛开始前接受采访，有记者问他怎么看76人的前景，他喊了三次“Fo！”摩西出生在美国东北部弗吉尼亚，那里贫民区的黑人孩子口音很重，摩西又没有上过大学，他一辈子说的英语都有严重的“吞音”，就是不少尾音不发出来。

第一轮76人果然4-0横扫，媒体开始大肆炒作。第二轮就是东部决赛了，76人输了一场，4-1才进入总决赛。决战对手湖人是76人那几年的冤家，4年中第三次打总决赛，摩西来之前两次都是湖人夺冠。但总决赛76人又是横扫，才让“Fo！Fo！Fo！”载入历史。摩西4场决战的平均篮板是18个，前场篮板平均6.8个，平均得分25.6分。最后夺冠战他抢下23个篮板。

摩西在年老以后，曾谈到他当年的“Fo！Fo！Fo！”，说自己并不是傲慢到要每一轮都横扫的意思，而是希望76人尽快结束战斗。

和其他一些风光无限的传奇巨星相比，退役后的摩西非常低调。他很少作为“篮球大使”参加NBA组织的各种全球“免费游览”，这可能和他不擅言辞有关，但在名人堂入堂仪式上，摩西的发言其实非常幽默。

十几年前，摩西曾和他同时代的一批传奇巨星到中国来访问，我跟着他们一起去了慕田裕长城。一路上摩西很少说话，走路迟缓，弓着背像个乡下的老大爷，这可能是他膝盖老化严重的缘故。所以我一直在和健谈的英格利什聊天，他是掘金队著名的得分手，又擅长写诗，是个很有品味的文化人。和英格利什一比，摩西完全没有那种巨星的潇洒劲儿，但他也会自己去和长城脚下的摊贩讨价还价，因为语言不通，他含糊不清地和小贩比划着，我上前为他翻译沟通，但因为时间久远，我实在想不起来摩西那天买了什么。

传奇人物总是越走越少，他在长城脚下的样子，比各种打球的影像更深地留在我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