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管办分离 看得见摸不着的空中楼阁

撰文：吕长伟(微博)

“管办分离”、“足协将从体育总局中剥离”，7月11日《足球报》爆出一则震撼消息。腾讯体育记者多方采访后证实，这只是一个媒体从业者的“梦想”，听起来很美，做起来很难，现阶段不可能。

事实上，中国足球的管理者们多年来喊了各种改革口号，却从未有过任何实质的改变：一个由体育总局、足管中心、足协组成的畸形的、牢不可破的三角把握着足球前进的方向。此利益集团不变，管办分离，就是一个美丽的空中楼阁！

《足球报》刊文称：卡马乔下课、部分国脚被封杀、改组国家队管理层之后，中国足协传来更加震撼的消息：足协将从体育总局中剥离，彻底放权中国足协管理中国足球，实现真正的管办分离。

不过，足协就很快否认：“没听说从总局分离，也不知道消息来源。”

足协高层辟谣：没听说这事儿 得看总局决定

“管办分离”的提法，对于中国足球来说并不新鲜。2004年，中超的“G7革命”就提出了“政企分开、管办分离”的口号。最早提出管办分离时，本意是将联赛彻底与足协划分开，即把联赛运营整体移交给新的职业足球联赛管理公司。

2011年，“管办分离”又一次被提出，这次的主导者是韦迪。“管办分离”变成了把足管中心和足协分离，是韦迪“小中心、大协会”策略的具体体现。也就是说，足协作为民间社团终于社团化，而不再和足管中心纠缠在一起。

到了2012年2月，在足协特别会员代表大会上，中国足协公布了《中国足球职业联赛管办分离改革方案（试行）》。然而，当时就有媒体称，韦迪“管办分离”的改革出现了180度转弯，由之前的“小中心、大协会”提法变成了职业联赛内部的“管办分离”，改革变了味。

那么，这一次“管办分离”的消息又是怎么来的呢？

据知情人士透露，国足1-5惨败给泰国，引起了更高层面领导的震怒，并责成体育总局进行总结、查找原因。在此背景下，有人再次提出了“管办分离”这个思路，但没有任何的实施计划和方案，也没有具体的时间表。该人士还表示，此消息在足协内部流传甚广，很多工作人员都知道此事，所以才会有这篇报道。

11日下午，足管中心党委书记魏吉祥在接受腾讯体育记者采访时，对于管办分离的消息，他矢口否认，“没有这个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随后，他以正在开会为由挂掉了电话。

记者也采访了足协的其他工作人员，在听说了“足协从总局剥离去行政化”的消息后，大都反应平淡：“不是一直都有这种说法吗？不过都是下面的意见，不是总局方面的。不过就是意见而已，顶多也就是大家的愿望，要成为现实，得看总局的决定。”

足协有人拥抱变革：有动力 无权力

从体育总局角度讲，根本没有推动足协去行政化的动力，现在所谓的剥离去行政化、足协市场化协会化的设想，更多还是来自社会和中国足协自身。“从自主权的角度讲，当然希望能够去中心化，有更多自主权，但问题是足协有这个权力吗？”一位不方便透露姓名的足协人士L君的话代表了不少人的心声。

当然，管办分离毕竟会牵涉到人事，在足协内部也存在不同的声音，尤其是包括四个头——张剑、于洪臣、魏吉祥和林晓华在内一部分人享受公务员待遇，一旦管办分离首当其冲的是他们。“即便是没有公务员待遇，一些职位较高的员工，甚至年龄大的，可能有抵触情绪的，不希望折腾，但对于一些年轻人就不一样，管办分离意味着竞聘上岗，可能会有机会，大家肯定乐见其成。”L君分析说。

在王俊生时代，虽然足协高层的人事任命权一直在总局手里，但足协的独立性很强，来自总局的干涉特别少。王俊生曾在《我所知道的中国足球》一书中披露，诸如请外教和联赛职业化改革等大事，都是足协自己做出的，当年国家体委主任伍绍祖基本是放手让他做。

到了阎世铎时代，尤其是其主政后期，情况开始急剧变化，“G7”逼宫时，他什么事情都要向总局请示和汇报。“自己不敢做决策了，什么都要让上面做决定，慢慢地总局的指令自然多了起来”，一位熟悉当年情况的资深记者透露。

在谢亚龙空降足协后，他贯彻总局的指令是最彻底的，足协的自主权几乎完全丧失，在他主政期间，足协一度被记者们和足协老员工们戏称为“某某办公室”，因为执行的都是总局某领导的个人意志。

华南师大教授、体育研究专家卢元镇毫不客气地批评说：“足协的体制奇特：设常务副主席。主席由总局高官兼着，藏在幕后，出了事情不用负责，空降来的常务副主席个个灰头土脸，提心吊胆，做不成大事。”

在足协内部，大部分人其实并不看好“剥离去行政化”：“有什么理由说足协该剥离？同样是市场化职业化程度很高的项目，篮球、网球就不该剥离，不该协会化市场化了？他们可能比足球更有剥离的理由和可能性。”

总局不肯放权 韦迪“死”得很惨

在“管办分离”方面走得最远的是前足协专职副主席韦迪，2010年上任后不久，他就提出了前人未敢涉及的想法，“政企分开、管办分离，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

2011年12月5日，韦迪向中国足协全体成员抛出了2012年开始改革的“小中心、大协会”方案：足管中心今后只设办公室、政策研究室、外事办公室三个部门；中国足协设立秘书处、国家男足办公室、外联部以及14个专业委员会。他希望中国足协能够成为真正的专业协会，做到“一套人马、两块牌子”的彻底分离。也就是说，他希望中国足协真的能够“协会化”。

遗憾的是直到韦迪离开足协，这份改革方案都没有任何回声。在那段时间里，雄心勃勃的韦迪曾经非常疑惑，他对自己身边的人说过：“怎么报上去的方案都不批呢？”

在《体坛周报(微博)》记者肖良志(微博)看来，之所以不批韦迪的改革，“一是因为总局不会支持这样大刀阔斧的改革；二是因为各级国家队成绩惨淡，总局颜面无光；三是那时已开始部署2016年里约热内卢奥运会的人事安排，韦迪在调整之列。”

因此，当如今“管办分离”再次被热炒时，足协内部反应平淡也是正常的，“不现实，也不可能”，一位足协中层分析说。至于原因也很明确，最大的阻力就来自体育总局，“97年足管中心成立以来，‘一套班子、两块牌子’一直存在，它是体育行政管理网络的一部分，如果说要把足协剥离出去，总局存在和生存的平台就没有了。韦迪为什么走，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主导管办分离这件事惹怒了总局。”

实际的情况是，现在总局不仅没有放权的意思，而且还有收紧的趋势。“现实来看，目前解聘卡马乔的问题，都不是中国足协自主进行的，相关决策几乎都离不开总局意志甚至更高层意见，在这种情况下，谈中国足协从国家体育总局剥离实现去行政化，现实吗？”

体制不改 一切都是空谈

在此次“管办分离”的消息被曝出后，舆论反应不一。学界对此很乐观，卢元镇认为足协与总局剥离符合中国社会管理体制改革的大方向，也符合世界足球发展的主潮流，能避免不必要的行政干预（防止昏官出歪招、还不用负责任），同时也给了投资方选举权和发言权。

然而，媒体却普遍持悲观态度，《体坛周报》名记马德兴(微博 博客)对消息的真实性嗤之以鼻，他用九个字进行了回应——“不信谣、不辟谣、不传谣。”在腾讯微博上，马德兴表示：“本来就是笑话，咋可当真。”昵称“陈浩”的网友留言：“如果此法行的通，首先总局先解散”，马德兴紧接着回复，“对的，总局咋可能解散呢。”

在当前的体制下，“上面”插手了太多足球的业务，足协很多时候只是一个“提线木偶”。据了解，卡马乔执教国足就是上级部门插手的结果，本来高洪波带队已向好的方向发展，技战术风格有了雏形，成绩也呈上升趋势。但由于总局行政干预，万达集团介入推动了换帅，而卡马乔带来的就是1比5这样的灾难性后果。

一位经常跑足协的记者表示，这件事(管办分离)看上去很好，但几乎不可能，未来几年都是不靠谱的。“制度的吐故纳新，需要牺牲和顾及的方方面面太多了，韦迪在的时候，酝酿了那么久，也只取得了那么一丁点进展。现在管办分离只是一个想法罢了，如果真得推行，可能涉及到整个体育行业的改革，从目前看，还没有任何迹象。”

马德兴则认为，即便管办分离的消息属实，现实困难也要大的多，“任何一国足球的发展，都离不开该国的机制和体制。这个不改变，谈其他都是没用的。”

结语也许见惯了太多“外行指挥内行”、“屁股决定脑袋”的事实，太多的人愿意相信“管办分离”能给低谷中的中国足球一次脱胎换骨的机会。

很多时候因为管办没有分离，行政和市场相互勾搭，导致了大量权力和金钱私下交易的暗箱操作。这是阻碍中国足球、也是阻碍中国社会进步的大毒瘤。

如此毒瘤，必须切除，但打着切除它的旗号瞒天过海也忒不厚道。汤师爷以为，酒要一口一口地喝，路要一步一步走，步子迈得太大，会扯着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