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良好的硬件条件，没有专业的训练设施，更缺少可持续发展的培训计划，可这里却有着很多对足球充满梦想的足球人。陕西省咸阳市郭村小学，一所农村二类学校却培养出孩子们踢球的兴趣，甚至有10人被恒大皇马(微博 数据) 足校看中，只是这些未来可能的“希望之星”接到录取通知书后充满了无奈，学费高昂，远离家乡，前途未卜，都让家长顾虑、孩子迷茫、教练叹息。
□特约记者周周报道
出身安馨园
王老师寻梦郭村小学
郭村小学很注重培养孩子们的足球热情，而31岁的王亮老师在其中扮演极为重要的角色。王亮是咸阳人，9岁开始踢球，1998年西安安馨园俱乐部组队的时候，王亮就被当时的教练雷昊挑中。1999年2月9日，王亮和安馨园俱乐部签约，11日安馨园俱乐部正式成立，并且开始征战中乙联赛。“我对签约那天印象非常深刻，因为终于有个地方可以实现自己的足球梦想。尽管未来前途充满了不可预测性，但我觉得只要自己努力，有机会去展示自己，就不会遗憾终身！”
正如王亮所想，他的足球生涯并不顺利，仅仅在球队待了一年半，就因为俱乐部改制不得不离开。从咸阳体校毕业后，王亮又去了咸阳一家足球学校当教练，只是那段岁月仍然可以用步履维艰形容。足球学校倒闭，2001年王亮来到了郭村小学教书，这一干就干了11年。往事如烟，岁月流逝，时光改变了很多，可是却没有吞噬王亮对于足球的那份热情，“我很喜欢足球，当老师可以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也得到了家人亲戚的支持。”据王亮介绍，他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虽然才两岁，但已经对足球表现出的浓厚兴趣，“平时看到电视上踢足球她就很兴奋，只要是球员射门、欢呼，都说是爸爸在踢足球。”不过，热爱足球的王亮并不强迫女儿也走这条路，“还是看她的喜好去发展”。
辛酸起步
校园足球发展起来很难
王亮喜欢足球，可光凭一腔热情肯定不行，这需要所在学校提供发展平台。郭村小学的校长姜珍是从体育老师一步一步升上来的，不过并不是因为喜欢才支持足球，是因为农村的小孩和城市的小孩相比处于放养状态，家长都不管。没有补习班也没有其他课外活动，就是想让孩子们有更多的课余生活。“即便是这种支持，对我的帮助也很大，真的很感谢校长。”
梦想是美好的，现实却非常残酷，郭村小学是咸阳市秦都区钓台镇的一所农村二类学校，经济条件并不是很好，学生家里基本都以种菜为主，平时放学除了回家写作业就是帮家里干活，几乎没有其他的业余爱好。为了让孩子们生活更加丰富，热爱足球的王亮一直有开展校园足球的想法，“2010年，陕西省第十四届运动会以后，就想重振咸阳足球”。当王亮把组建足球队的想法告诉郭村小学校长姜珍后，姜校长非常支持。只是由于资金和硬件问题，这个想法还是被搁浅。直到2010年底，王亮把这个想法告诉西安民间足球联盟主席李延民后才得到落实。随着李延民捐给郭村小学30个足球，王亮梦想的校园足球才艰难起步。2011年4月，郭村小学正式开展校园足球。
最初组建的时候，郭村小学足球队只有8个人，到2011年底有60多个孩子，现在大概是40多个，最小二年级，其中12个是女生，“六年级的学生毕业后，新的一年级孩子还没上来，所以现在的队员有所减少。”王亮说。每周一到周五放学（冬天下午4:20，夏天下午5:20）后足球队的孩子们都会到操场训练，最初由于场地限制，王亮老师会把不同年级的孩子安排在不同的时间训练，不过随着2012年3月，咸阳体育局拨款2万将郭村小学的场地用土修整，所有的孩子们都可以在这里训练了。
郭村小学现有两个场地，一个30×36大约1000多平米土操场，主要进行传接球等训练，一个是15×18用于打羽毛球的水泥场地，小一点的孩子会在这里训练基本功。“说句实话，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坚持到现在，很多事情你不身临其境是无法感受到其中的艰难。”王亮无奈地说道。
免费活动
艰辛中踢出名气
郭村小学的校园足球是面向郭村小学孩子们的一项完全免费的义务活动，那些毕业的学生（初一、初二）如果有时间也会回来踢球，他们上学和放学途中都会经过郭村小学，不过一到考试，基本就不来了，“我和那帮孩子沟通过，其他学校发展校园足球的很少，他们一毕业就意味着足球之路就基本断了！”有踢球兴趣的孩子很多，只是像王亮这样的足球老师只有一个，教练资源实在匮乏。王亮每周都会组织孩子打一场比赛，至于女孩子，虽然偶尔有混编，不过一般都是高一级的女生对低年级的男生。
为了让操场更像绿茵场，郭村小学还特意将场地涂成绿色，可即使如此，郭村小学的条件和城市学校相比仍相差太远。“孩子们传接球时，不平坦的土操场总会改变球的线路。从运动学角度说，水泥场地对孩子们的身体成长并不好，会影响孩子们踝关节、膝关节的健康，有时候看到队员们摔倒，我的心里也犯嘀咕，怕他们受伤，农村的孩子和城里的孩子不一样，他们更能吃苦，也许正是这种坚韧的性格才更容易坚持下来。”王亮感触道，“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有个孩子受伤了，可家长们并没有埋怨，他们只是说，休息两天就好。这种事情要是放到城里孩子身上，肯定给老师、学校带来巨大压力，从事校园足球也会被看做是‘不务正业’！”
虽然条件艰苦，但郭村小学足球队却踢出了名气，王亮说，“平时孩子们会和西工大启迪中学的足球队进行交流，而今年4月郭村小学足球队更是代表陕西省参加在北京举行的斯凯孚‘与世界有约’希望工程青少年足球邀请赛，在参赛的16支队伍中，获得了第十名，战胜了去年第一的贵州，输给了新疆和内蒙。”这样的成绩在陕西校园足球圈也引起了强烈反响。
恒大选秀
孩子们不知道孔卡
郭村小学在足球方面的成绩得到认可，名气增大同时也引起恒大皇马足校的关注。谈起7月份恒大足校来郭村小学选秀的情况，王亮说：“我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这的。”郭村小学位置非常偏远，用王亮的话说就是要“九拐十八弯，一些领导来的时候都找不到郭村小学具体在哪！”
恒大皇马足球学校由恒大集团投资创办，位于广东清远，距咸阳两千多公里，是一所文化教育与足球专业培养并举的全封闭、全日制寄宿学校。2012年4月23日，恒大皇马足球学校正式拉开全国招生的序幕。王亮说，“当时他们来了，我真的很高兴。第一次来了两个人，一个很年轻，说叫王老师，跟他商量一下这个事，然后给了一堆招生简章，拿给家长和孩子们看，看到3.5万人民币的学费就觉得太高了。我当时没赞成也没反对，觉得只是提供一扇大门，能看上这些孩子再说下一步的事情。”虽然郭村小学的孩子们非常喜欢足球，不过得知一年3.5万的学费时都瞪大眼睛，显得极为无奈。对于普通的农村家庭来说，3.5万的学费确实是一个天文数字。
7月底，恒大皇马足校5个人来到郭村小学对孩子们进行测试。王亮说，除了工作人员，当时还有一个教练，穿着恒大皇马足校的衣服，虽然很年轻，不过显得非常专业。孩子们不仅接受笔试、协调性、身高、肺活量等初试，还进行了运球、传接球的复试。不过这些只把足球当做爱好，甚至连梅西(微博 博客 数据)、C·罗都对不上号的孩子们表现得并没有那么兴奋。据王亮介绍，当恒大足校的人提到巴里奥斯、孔卡等球员时，孩子们脸上一脸迷茫，丝毫不知道他们口中说的是谁。
录取时刻
孩子们高唱《伤不起》
郭村小学孩子们接受测试的结果非常好，很快王亮就收到了恒大皇马足校给其中10个孩子的录取通知书。“当时确实挺惊讶。从专业角度看，我觉得自己球队里有两个很好的苗子。12岁的文启扬尽管身高不高，但先天素质好，而2002年出生的刘耀涵技术更为突出。”王亮告诉记者。
王亮说，在这些还颇为稚嫩的孩子中，文启扬和刘耀涵已经在足球上显示出过人的感觉和灵气，只是，和家长们沟通的结果仍旧是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而情况相对较好的姜攀举家，家长最初经历过一段犹豫，“那个孩子的父亲开了个养狗场，觉得娃娃学习不好，看能不能踢球，后来发现没有家长想送孩子过去，自己的娃娃又没个伴，不放心！所以商量了一下也就不去了，毕竟花三万五又要割舍感情确实太难啦。”
为了这些喜欢足球的孩子，王亮也做了很多努力，“今天早上恒大足校还跟我打电话，说中国扶贫基金组织可以解决一点学费问题，但现在就是没有一个孩子要去，毕竟归根结底钱还是困扰着这些农村的孩子们。我还和辽宁宏运(微博) 俱乐部联系过，今年辽宁宏运俱乐部招收梯队小球员，免费为优秀的孩子提供机会。不过郭村小学的孩子对这件事也不感兴趣，都是十一二岁的孩子，谁愿意跑那么远啊！”
最让人难以忘记的是，王亮把录取通知的消息告诉孩子们的时候，孩子们只是用一首《伤不起》来表达自己的心情，身处农村的孩子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与渴望，他们期待实现足球梦想，他们曾经有机会走出农村，开始自己的足球梦想，但一年3.5万的学费，两千多公里的距离还是太过不现实。“这些孩子觉得如果陕西、西安有的话，就可以去，但很多事情不是想当然。孩子们唱歌那一刻，我心里有着很多滋味，真的很难形容。作为一个基层的教练，我所能做的只是培养他们的兴趣，要想迈出下一步真的太难了。”
基层感悟
中国足球应拒“面子工程”
足球从娃娃抓起，这在足球圈内早已成为至理名言，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真的很难。近年来中国足球整体下滑明显，可选苗子越来越少，人才匮乏。王亮老师告诉记者，他是在农村搞校园足球的，觉得村上不太重视，“他们认为一个两百多人的小学，三四十个人踢足球能踢出啥？我搞基层足球，有很多残酷的现实摆在我的面前。说句实在话，郭村小学的校园足球能走到今天，姜校长给了我很大支持，但在校园足球圈内，像姜校长这样关注足球的人实在太少了。”
王亮说，“大家都喊要抓校园足球，可真正落到实处能有多少？现在进行的一些校园足球夏令营、比赛什么的更像是‘面子工程’，没有抓到基层，而且有时候会应付上级，伪造数字。”对于中国足球目前流行的“圈养”培训模式，王亮也坦言，“其实，中国的每一个孩子都是圈养出来的，并不只是足球。至于说好与坏，我不好评价，为中国足球做贡献那种大话说起来也没什么意思。我现在只想做好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没有奢望，只要孩子们开心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