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恩看着杰克逊，他们从彼此眼中望见了意志的动摇。
“也许我们不该迁就勒布朗……”斯特恩低声说，“我们不该允许他们乱改规则！就让他们打篮球好了，传统的篮球……”
“但是勒布朗说得又的确不无道理。”杰克逊说，“如果我们发明一种新的、改良的篮球，将成为世界上最有观赏性的体育项目，那多么伟大？这的确具有开拓性意义。”
“但是，帕特说得对啊……”斯特恩以手支颐，发着呆。“胜利者不愿意放弃即得利益，所以我们为了满足绝大多数球员的想法，打散了原有建制，以期待他们的积极性；但眼下，他们又太自由了一点，甚至希望改换规则。蒂姆说得对，如果我们真发明了一项新运动，我们还需要如今这些NBA球员吗？哎，斯图，究竟NBA的魅力在于篮球这项运动、这批明星，还是别的什么呢？”
“总裁，您在吗？”传来敲舷窗的声音，斯特恩打开门，看到一只大蜘蛛似的家伙站在门外。
“啊，凯文！”杰克逊欢然而起，“你是来谈新球队事宜的吗？”
“也可以说是吧。”加内特坐了下来，“呃，其实我的想法是来跟您说声抱歉……我不想加入新联盟了。”
正副总裁交换了一下眼神。被拒绝太多次后，他们已经不会再轻易激动了。斯特恩小声问：“为什么？”
“因为您要把球队打散，重新开始整个联盟的历史。”加内特平静的说，“对年轻人来说，这样很好。杜兰特、甜瓜和德怀特会赞成这些，因为他们会成为开天辟地的历史。勒布朗据说还主张改换规则，使篮球变成一项别的什么运动。但您知道这对我们这些老将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总裁？我为凯尔特人而战的那几年，对头顶的十几面冠军旗深感敬畏。我经历了十二年的努力才来到凯尔特人那样的团队。他们对我的尊敬是源自我之前十二年在明尼苏达的奋战。数据、记录、荣誉头衔，这一切都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换来。可是，当世界末日来临时，我忽然发现，一切都是虚空。NBA不复存在之后，我们所能够赖以自豪的一切也消失了。而现在，一个新联盟的产生，意味着所有数据、记录、荣耀头衔、冠军旗帜和光荣传统的湮灭。多年以来，我们究竟在为什么而战斗呢？我不知道。总之，我不想参与这个新联盟。我会觉得那是对我以往努力的侮辱。抱歉了，大卫。”
“他们都拒绝了我。”斯特恩愤懑的靠在船舷上，用手遮着正午的太阳。莱利坐在对面，微微一笑。
“眼光放宽一点，大卫。你可以去找欧洲球员、亚洲球员、非洲球员、大洋洲球员和南极洲球员，让他们中的最顶级球员组队。别再拘泥于美国本土了。”
“可这是NBA……”
“大卫，你还是眼光狭窄了。”帕特·莱利目光如电，“这是诺亚方舟-篮球-联盟，是世界末日之后幸存人类的篮球联盟，而不是美国人的秀场。你不想做全人类的篮球联盟总裁吗？嗯？”
“可是，我真的在搞篮球吗？”斯特恩喃喃的说，“勒布朗说可以开发一项新运动，这使我对篮球产生了怀疑；邓肯认为我这么做是对篮球运动的背叛；KG认为我打散球队新开联盟是对历史的背叛。没有美元作为动力，职业篮球的吸引力忽然之间就变得那么小。”
“世界末日毁灭了一切。”帕特·莱利说，“大卫，你似乎意识到了。催使大多数人征战NBA的，是美元——所以他们宁愿忍受不断的失败；催使最顶级球员征战NBA的，是光荣——历史、数据、荣誉头衔，促使他们拥有不断向前的动力。而对勒布朗这样的人物来说，他希望撇开篮球，创造开天辟地的、只适合他一个人的伟大运动项目，对他来说，篮球只是一种工具。对那些不受美元诱惑的人来说，他们亲眼看着2011年总决赛中止了，忽然发现自己为之战斗的一切都是虚空，他们当然会怀疑联盟的价值。”
“那你和韦德又是为了什么执着于篮球呢，帕特？”
“我不知道德文是怎么想的，但对我来说，是乐趣。”帕特·莱利说，“在一种公平竞争的氛围下算计对手、击败对手，这是我的人生乐趣。说实话，在我不断失败的那些岁月，我也会失去对篮球的乐趣，但美元把我牵住了，于是我熬到了胜利的时刻，比如2006年迈阿密夺冠的那一刻……当然，绝大多数从事职业篮球的人都是痛苦的，他们唯一的慰藉是美元。所以，你必须让他们快乐起来。但你不可能同时让所有人快乐，因为世界从来是不平等的。”
“可我是唯一痛苦着的呀……”斯特恩忧郁的望着海面，“我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终于有机会看到NBA超过NFL的时刻……”
“命运总是不公平的。”莱利说，“对那些把球队重建放在2014年的队伍来说，他们白吃了那么多苦；对科比来说，他为了2011年总决赛取下三连冠，不知付出了多少超于常人的努力；对勒布朗来说，他为了2011年成为世界体育之王，在地狱中煎熬了27年。飞来横祸毁了他们的一切，如此而已。”
“为什么现在搞个联盟，会那么困难呢？”斯特恩将头枕在船舷上，仰望天空。“我还记得1984年我刚上任时，NBA是那么单纯美好，仿佛只要我做一个小调整，就能够成为世界体育第一组织……现在，我忽然不知道NBA是什么了。”
“那是因为，你现在要一切从头开始，大卫。”莱利说，“对巨星们来说，过去是难以割舍的；对普通球员来说，美元是必要的。而你现在既无美元，又无过去。我提出的建议无非是希望你制造一个类似于ABA初创期的状态，虽然无法承继NBA这个组织的辉煌，但至少一切能够从头开始，可是你还听从了勒布朗的提议，打算重新制造一种新运动——这就像从无到有创造一个世界。”
——可是，大卫，你不是上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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