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局合同争议大 退役运动员维权到底

深度：一无所有！北京退役运动员集体讨薪(上)

文/王怡薇 车莉 焦大伟 视频/张若男

合同存在大漏洞 体育局年初换新合同

记者翻查2003年国家体育总局下发的《自主择业退役运动员经济补偿办法》，其中对运动员退役费已做出明文规定：正式办理招收手续、人事关系在体育系统运动队且享受运动员基础津贴和成绩津贴的退役运动员，本人自愿提出不需组织安置，要求自主择业 ，经组织批准，并在规定时间内办妥相关人事关系手续的，可以享受一次性经济补偿。经济补偿费根据运动员参加运动队的年限、取得的成绩和本人退役前的工资待遇等因素，由各地人事、财政和体育行政部门根据当地实际情况共同研究确定，由当地体育行政 主管部门一次性发放。但并未提及运动员具体户籍问题。北京市体育局同年下发的《关于印发〈自主择业退役运动员经济补偿办法〉的通知》，其中只是对获得退役费金额的分档，并没有明文写出正式运动员与协议运动员的差别，更没有提到北京户口对成为正式运动员的影响。

谢丽丽签署的合同

在拳击教室，谢丽丽曾向记者出示与北京队签订的合同（2011年签订），合同中第三部分“工资报酬和保险福利待遇”部分第9条特别提到：“甲方为乙方提供工资、退役费、取得相关成绩的奖励”，并未提及北京户口，也没有对“正式运动员”和“协议运动员”进行界定。虽然在合同的最后有一条关于贯彻《自主择业退役运动员经济补偿办法》有关问题的补充通知，但这份合同里并未附上这份补充通知的细节。

2015年新版合同

新合同补充条款

在采访过程中，腾讯记者从北京体育局内部拿到一份队员入队合同，这是今年1月北京市体育局向各体校新印发的合同，其中同样部分，条款已经更改。合同规定甲方为乙方提供以下福利待遇：“工资、取得规定比赛成绩的奖励及提供食宿等”，并没有再出现“退役费”的字眼。而在补充条款中也明确注明：“甲方在乙方获得全运会、全国锦标赛以及全国冠军赛前三名后，甲方优先考虑为乙方办理户口进京手续。”

这份合同的更改无疑更加印证，此前谢丽丽等大批运动员签署的合同存在漏洞。

更让记者震惊的是，在记者采访北京市体育局以及走访5个体校中，官方都无法出示关于“正式运动员”和“协议运动员”区别的官方文件。

在其中一所体校的人事科中，记者终于找到一份“关于专业队局批运动员的规定”，其中申请标准中有一条“初中在读的具有北京户口的运动员须经学校、接收单位、市体育局、区教育局、北京市教育局批准”。这个“局批”就是所谓的运动员申请北京户籍的程序，而北京各体校都根据这份北京市体育局正式编制运动员申请流程在申办。

队员缺乏法律意识 律师：可申请仲裁维权

合同存在大漏洞，谢丽丽等人为何不在一开始就选择用法律维权？

10月份退役时，谢丽丽想过挂着奖牌，拉着横幅去体校门口站着抗议去；也曾经前往北京市人力保障局咨询，当时人力保障局表示 ，如果她们决定仲裁，人力保障局就要去学校了解情况，进行判定。谢丽丽担心这是“一锤子买卖”，如果真要被界定不符合仲裁流程，连再去找的机会都没有。

“你们别闹，这是越级上访，赶紧回学校处理去。”谢丽丽所在的拳击队领队的话更让她害怕了，如果不是媒体找到她，她几乎都要放弃了。

记者在与一位没有退役已经回到老家的前北京队自行车运动员通话时，他为难的和记者表示：“当时确实也找学校了，但他们吼了我们几句，我们也找不到可以求助的地方，北京待不下去，只能回家了。”

“仲裁只是先行程序，不服可以法律起诉，并不是一锤子买卖。谢丽丽等人的合同具备法律效用。”公益律师韩世春在看完谢丽丽等人的合同后，这样告诉记者。

谢丽丽咨询律师

“在退役费方面，体育总局出台的政策面向全体运动员，没有户籍的区分。以现有公开的全国、北京市的相关退役政策，并没有提及协议运动员和正式运动员的区别，这其中可能存在人为的设定，不排除有些部门以此为借口，没有将运动员应得的退役费发放。运动员可以根据手中的合同，以及相关成绩证明，申请法律仲裁。”韩世春建议谢丽丽等队员，可以前往人力保障局申请法律仲裁 ，为自己维权。

采访过程中，前北京游泳队员杨凯感慨：“我们不像外国运动员，一边上学一边训练。我们是练出来就练出来，练不出来就完了，出了社会和白痴一样。”的确相比于国外职业运动员的培养体系，中国绝大部分体校内，对于运动员文化教育的培养相对落后。一周四天，每天只上半天的文化课，其他时间只训练，这也让运动员与外界隔绝，更谈不上有什么法律维权的意识。就像谢丽丽所说，当初签合同时，领队将一叠合同扔到桌子上，每个人领一份，叫翻到哪页就签哪页，“你们看了也看不懂。”

“如果这次他们还不把退役费给大家，我们会维权到底。”这一次，谢丽丽和同伴们铁了心，要维权到底。

谢丽丽事件或推动北京退役运动员改革

相比于其他省市集中在一个大院里训练，北京市体育局各运动队分布在什刹海、木樨园、芦城、先农坛、怀柔5个体校。

谢丽丽等退役运动员维权事件爆发后，她所在的北京什刹海体校方面也显得很无奈。“别说谢丽丽了，我们2013年全运会冠军，户口申请报上去两年，现在还没有下来……”什刹海体校副校长钟彦强这样和记者说。2010年至今，北京什刹海体校每年都会向体育局、人事保障局申报符合标准的运动员申请户口名单，但5年来，最终批准获得户口指标的非京籍队员不超过10个。而钟副校长表示，目前什刹海体校100多名专业队员中，90%都是非京籍运动员，其他4个体校和什刹海体校的情况类似。

类似的尴尬问题也绝非谢丽丽这样无名运动员会碰到。据记者私下了解，北京队中一位获得全运、联赛冠军的知名大球运动员，名声在外，在办理北京户口以得到正式编制队员时也是一波三折。“也是各种找人疏通关系，最后才办下来。”该队员说起自己办户口和正式编制问题时这样说到。

据腾讯记者获悉，本周一晚，北京市体育局内部就紧急召开了一场3个小时的会议，包括什刹海、木樨园等北京市5个体校的校长都到场。

“因为北京的户籍制度严格，这已经不是北京体育局可以解决的，还涉及人事保障和其他部门。如果队员成绩好，入编北京户口的砝码更重，但并不代表有了成绩就能给办北京户口。”会后，北京市体育局人事处的一位相关负责人这样对记者表示。

“这件事现在已经超出了体育局的范畴，谢丽丽用法律的手段维权这一点没有错，我们也希望通过这件事，推动退役运动员改革。”一位运动员出身、参与本次维权的体校校长这样表示，他坦言因为北京队落实北京户口方面非常困难，在各省市招收运动员时没有任何优势，专业队招收人数也逐年下降，这对北京市竞技体育后备人才培养也是隐患。

据记者了解，这场大会上，北京体育局已经安排各体校进行统计与谢丽丽情况相似的运动员人数，以此作为制定政策和补偿的根据。

就在记者截稿前，北京什刹海体校校长姚强与北京市拳击协会副秘书长张保健一起来到谢丽丽的拳击教室，北京市拳击协会更承诺，为谢丽丽拳室提供更多宣传的机会，并承担教室一个月的房租费用，以解燃眉之急。

“我们来看看丽丽，希望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姚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这样说。

“那除了谢丽丽，更多的非京籍运动员的退役费如何解决？怎么保障北京队现在那些运动员可以拿到退役费？”

“这个我们也要等政策。”面对这个追问，姚强叹了口气，无奈的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