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侃球：巴特勒是一面镜子，照映着詹姆斯的这5年

2015年常规赛结束时，人们回头再看30岁重返骑士的詹姆斯，赛季中因膝伤和背伤连休9场的他出场比例是新秀赛季以来最低，场均出场时间则是生涯新低，投篮命中率7年以来最低，场均6个篮板球新秀赛季以来最低，场均失误新秀赛季以来最高，场均25.3分则是新秀赛季以来的最低值。

一切看起来都符合一名告老还乡的球员应有的下滑模样：老牌巨星出场时间开始滑落，伤病开始增加，数据开始下滑，效率难以维系，“他这么打打不久”的预言正在走上现实的大道，即便是影响力方面，这一年詹姆斯的光芒也完全被西边那个中年小学生掩盖，库里拿到100张MVP第一选票碾压优势当选MVP，詹姆斯则拿到了剩下的30张：其中包括詹姆斯·哈登的25张，和勒布朗·詹姆斯的5张。

体育专家们的投票表征着联盟的变迁，03一代正在逐渐退出舞台，他们中的最强者又能卡住历史滚滚前行的齿轮多久呢？

自然还得看季后赛。当2015年季后赛真正开始之前，人们有理由预计拥有“三巨头”的骑士会在巨星舞台上打得比常规赛更好。事实如此，骑士最终杀入总决赛，翻开大比分记录，首轮和东决他们分别横扫了年轻的绿凯和布登霍尔泽的体系老鹰，唯一看上去稍微难一点的比赛，大概就是半决赛4比2拿下公牛。

吉米·巴特勒的公牛。

这一季吉巴25岁，第一次入选全明星，场均要打上38.7分钟，即便罗斯终于伤愈复出，他也已经成长为球队真正的话事人。公牛在首轮6场战胜年轻的雄鹿，尤其是最后一仗将雄鹿压制到66分，最终狂胜54分的表现，除了将球队信心提到顶点之外，顺便也深刻揭示了另一个联盟传说已久的数据是多么的可遇而不可求。

骑士这边的首轮虽然看起来过得轻松，却在最后一场的首节收获噩耗，奥利尼克在一次争抢篮板的缠斗中，将乐福的左肩拉到脱臼。

于是三巨头顿时降格为二人转，更大的问题在于，无论你对这位常规赛输出16.4分9.7篮板1.9个三分球的白人内线持有怎样的评价，局势对于即将进入次轮的骑士来说相当不利，毕竟公牛拥有诺阿和大加索尔的双塔，而在罗斯复出、吉巴成长之后，这支球队唯一弱点就是小前锋位置，34岁的小邓利维是他们当时唯一靠谱的选择，看起来骑士最大的优势也正在于此。

客场第一战，公牛就展现出了他们的优势，罗斯拿下25分5篮板5助攻，加索尔拿下21分10篮板4助攻4盖帽，巴特勒再添20分5篮板6助攻，这就足够帮助球队赢球。公牛的防守也让骑士账面最大优势化为泡影，詹姆斯全场只有22投9中拿到19分，比对面在三分线外4投3中的邓利维只多了5分。

没有了乐福，布拉特将詹姆斯推向大前锋位置与中锋莫兹戈夫搭配，剩下的三个人则是欧文、香珀特和米勒。虽然首战詹姆斯抢下了全场最高的15个篮板球算是圆满完成内线任务，但球队在乐福赛季报销，JR史密斯又被禁赛两场的情况下，显然更需要的是得分，而不是一个满场扛着诺阿抢篮板的内线苦力。

在欧文30分和香珀特22分支撑下，几乎全场落后的骑士最终在第一个主场只输7分已算是挽回颜面。送出9次助攻但同时出现6次失误的詹姆斯赛后并未对此表现得过于紧张，“我们只需要打得更好一点。我今晚表现不佳。”

他讲的大抵不错，骑士在最后1分钟只落后4分，不是没有机会，但詹姆斯最后时刻出现了2次失误和一次关键上篮不中，而这一切，都发生在吉巴面前，而后者则在比赛最后30秒在禁区内命中转身跳投，锁定胜局。

锡伯杜从在绿凯三巨头时代给里弗斯当助教，到现在担任公牛主教练第5年，已经和詹姆斯在季后赛里打过太多次照面，赛后他提醒自家球员：“不要沉浸在这场胜利中，我们要在下一场打得更好。”

锡伯杜的提醒很有道理，因为下一场打得更好的是詹姆斯，以及骑士。布拉特在第二场比赛中幡然醒悟，他不再尝试用小阵容去攻击公牛的大阵容，他终于明白这种尝试只会更多消耗詹姆斯，他让特里斯坦进入首发，让帕金斯进入轮换，让詹姆斯回到他熟悉的小前锋位置上，布拉特本可以有更多以及更好的内线轮换方式，只可惜瓦莱乔早在2014年末就已经因为跟腱断裂而赛季报销了。

第二场比赛开始前，詹姆斯提前3个小时就来到球馆，他看到更衣室里放着的那个发带。自打在阿克伦上高中以来，詹姆斯就一直戴着发带，除了极少数比赛，几乎是人在发带在。但从2015年3月7日对阵太阳的第二节比赛开始，詹姆斯突然决定摘下发带，当时他没有给出任何理由。

但在此时，詹姆斯突然感觉自己必须戴回发带，“是时候回来了。”

效果显著，回归版詹姆斯直接送出了一份33分8篮板5助攻2抢断1盖帽2失误的数据单，伴随这份数据单共同出现的，还有一场从头赢到尾的大胜，骑士最多的时候赢到25分。

各自轻松拿下一场之后，骑士和公牛的试探阶段结束，系列赛开始进入更为惨烈的绞杀局。

在芝加哥的第一场比赛双方就合力贡献了一场从头咬到尾的打铁大战，骑士投丢了50个球，公牛则投丢了56个，双方命中率都低于40%，48分钟内17次打平，19次交替领先。

詹姆斯打得并不好，虽然砍落27分14助攻8篮板，但出现了7次失误，25次出手17次打铁，三分线外更是只有7投1中。更惨痛的是，从首轮第二场开始的右脚伤病终于在本场击倒了欧文，他手感不佳，全场仅有13投3中拿到11分，所幸此前禁赛两场的J.R.史密斯本场及时复出，他和香珀特、德拉维多瓦、詹姆斯·琼斯合计在三分线外23投10中，这样的三分火力和更多使用灵活的特里斯坦做单内线，让锡伯杜不得不选择减少双塔的出场时间来应对。

但这场废土一般的比赛上最终还是开出了一朵璀璨的玫瑰，比赛最后3秒，詹姆斯助攻JR史密斯投进三分将比分追至96平，此前已经砍下27分7篮板7助攻的罗斯拒绝加时，用一个正面三分线后一步打板三分宣告比赛结束。

投进绝杀之后，此前4年休战超过180场的罗斯面无表情，身体僵硬，宛如一尊雕像一般被队友捧了起来，赛后他继续提升自己的逼格：“我出手就没想着要篮板。”

这是公牛面对詹姆斯球队的系列赛中第一次拿到1场以上的胜利，诚如公牛大前锋泰·吉布森所言：“詹姆斯就是我们这代人的乔丹。”

一代人的乔丹当然不会就这样看着别人在自己头上绝杀而无动于衷。

詹姆斯的回应很快在下一场兑现，而且是以几乎同样的方式。

第四场比赛双方的缠斗比上一场有过之而无不及，双方投射命中率在本已很低的基础上再次下滑，骑士只有38.7%的投篮命中率，公牛比上一场多打了1次铁，命中率下降到36%，两支球队加起来只有28次助攻。

上一场受伤的加索尔缺席本场比赛，这让双方的天平略微向骑士倾斜了一些，但罗斯仍有可能提前终结骑士的这个赛季，他在本场比赛中再次砍下31分。在比赛最后14.3秒，骑士以84比82领先2分，他们光发边线球就用光了自己剩下的三次暂停，才终于把球传到詹姆斯手中，后者高举皮球准备等待对手犯规，但邓利维在詹姆斯做护球动作的时候把自己的脑袋献祭到了詹姆斯的铁肘之下。邓利维的倒地换来了一声哨响——进攻犯规，球权转换。

罗斯没有浪费这次机会，他在三分线外开始加速，在到达三分线时再一次变向不变速，一把突过香珀特直奔篮圈而去，篮下过来协防的只有詹姆斯一人，双方都充分起跳，作为过去十年来最擅长追帽小后卫的詹姆斯，这一次尝试却无功而返，罗斯上篮成功，公牛扳平比分。

球刚落袋，德拉维多瓦已奔向底线准备发球，詹姆斯突然发现布拉特走向场地，冲着裁判打出了暂停的手势。但骑士此时已没有暂停，如果裁判发现布拉特这个举动，他们将给骑士一次技术犯规，然后公牛将得到罚球机会还有球权，骑士将大概率收获一场败仗，以及在系列赛里1比3落后的局面。

从规则上来说，这是一个无可辩驳的失误，不光是教练员的，从本质上来说也是当值裁判的失误。但具体执罚来说，拥有19年裁判生涯的老裁判罗尼却认为这种情况偶有出现，裁判一般会向主教练确认是否真的想要暂停，如果得到肯定的答复，才做出技术犯规的判罚。

不过本场当值裁判没有询问布拉特，也许是因为他没有看到，也许是因为他看到了接下来的一幕：

板凳席上的骑士助教泰伦·卢几乎在布拉特做出暂停手势的一瞬间就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冲向主教练把他拉了回去，与此同时，詹姆斯也在向布拉特摇手，示意此时不需要什么暂停——或者不能叫暂停。

于是这个小插曲并未影响比赛的进行，赛后詹姆斯说每个人都会犯错，“重要的是互相补台。泰伦·卢拉了布拉特一把，而我只想拉全队一把。”

拉全队一把的方式有很多种，在比赛还剩8.5秒双方战平的时候，詹姆斯不想让吉布森失望，他想做乔丹在这种情况大多数时候会做的事情。

但詹姆斯第一次尝试扛着诺阿冲击篮圈并不成功，球被米罗蒂奇拍出底线，没有犯规，时间还剩0.8秒。

就在裁判最终确认这个球归属时，双方球员回到各自半场听教练面授机宜，布拉特开始画战术，他安排詹姆斯发底线球——詹姆斯立即告诉布拉特：

“除非我可以从底线篮板后直接投篮，否则我绝不会去发底线球。”

“让别人发底线球，然后传球给我，要么我们进加时，要么我带你们赢球。”

重新拿掉发带的詹姆斯这一场的状态并不好，虽然拿到25分14篮板8助攻的准三双，但他在第二节就遭遇生涯第1024次“卧槽这样的扭伤怕是要生涯报废了……等一下……他跺跺脚又他妈能打了？！”式反人类脚踝扭伤，全场30次出手打铁20次，而且还有足足8次失误。

但没人有敢在最后时刻拒绝当家球星的要求，包括刚刚差点葬送比赛的布拉特，他顺从了詹姆斯的意愿，德拉维多瓦去底线发球。

裁判将时间回拨到1.5秒。巴特勒挡在詹姆斯和篮筐之间，詹姆斯向禁区方向做了一个假动作，随即向底角跑去，巴特勒吃了这个微小的假动作，同样向禁区沉了一下重心。

毕竟不是雷·阿伦，詹姆斯的一只脚些微踩到了三分线边缘，然后接球，巴特勒的封盖足够高，但稍微晚了一点，皮球划过他的指尖，在球进入下落轨道之时，篮板上的红灯已经亮起，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挡这个球进入篮圈。

完美的绝杀。

为了防止詹姆斯做出什么奇怪的装逼动作，骑士队友们快速合力将他按倒在技术台上。

克利夫兰和芝加哥的球迷都清楚，公牛、骑士、23号、绝杀这四个词组合在一起意味着什么，现在这个组合又拥有了全新的含义。

回到速贷中心的天王山之战，公牛依然在投篮方面挣扎着，首战肩部受伤的罗斯终于熄火，首节他砍下12分，但后三节只有15投2中拿到4分。巴特勒的29分让公牛还活在场上，但骑士也迎回了一个状态复苏的欧文，他在三分线外6投3中贡献25分。

最具决定意义的，还是全场狂砍38分12篮板6助攻3抢断3盖帽，0次失误的完美詹姆斯，1977-78赛季以来，在季后赛里拿下35分10篮板5助攻0失误的球员只有两人：大奥尼尔和伯德。除了系列赛里第一次没有失误之外，詹姆斯全场24投14中也是巨大的提升，须知他前4场球命中率不过38%而已。

漂亮的数据并不意味着骑士赢的轻松，他们虽然领先了一整场，但进入最后1分钟前，巴特勒的三分球还是让公牛追到只差2分。

和前两场剧本不同的是，这一次再未出现压哨绝杀，詹姆斯两次出手不中，但公牛也未把握机会，罗斯的快攻被詹姆斯一掌扇出，巴特勒随后又仓促出手三分球不中，更要命的是他们随后丢了一个最关键的后场篮板球，公牛这时候反而成为缺乏内线的球队，毕竟加索尔依然休战不出，而吉布森又因为在比赛中脚蹬德拉维多瓦被罚出场，骑士将赛点收入囊中。

赛后欧文盛赞詹姆斯：“他把我们扛在背上前行。”

锡伯杜则言简意赅：“詹姆斯很快，我们太慢。”

詹姆斯没有变得更快，在第六场比赛中，詹姆斯打出了系列赛以来最糟糕的一场表现，23投7中，15分，欧文更是凄凉，他在上半场打了12分钟拿到6分之后，就踩到特里斯坦的脚上，然后左膝受伤退场。

欧文左膝一直不是很好，2014年1月他就曾左膝受伤，那一次退场时欧文形容自己听到了弹响声，后来被证明是膝盖挫伤，而后欧文就一直有左膝肌腱炎的问题，但一直在坚持带伤作战，本场退场之后，欧文也一直在更衣室里接受治疗，经过队医确认，如果球队需要，欧文随时可以返场。

但球队并不需要。

在欧文第二节开局2分钟就受伤下场后，德拉维多瓦顶了上来，事实上，整支骑士的角色球员们都顶了上来。欧文离场时，骑士将将和公牛战成35平，欧文离场后，骑士用9分钟时间便将分差拉开到14分，此后再未落后。德拉维多瓦11投7中，三分线外6投3中贡献19分，J.R.史密斯12分，香珀特13分，特里斯坦也有13分和系列赛最高的17个篮板球。

实际上，即便加索尔在这场比赛中火线复出，公牛还是被骑士抢爆了篮板，骑士多抢了7个前场篮板，总篮板更是赢了整整19个之多。

这是巨大的落差，没有篮板球的保障，公牛再也无法用他们不足4成的命中率咬住骑士，最终他们在主场一泻千里，输了21分被淘汰出局。这是他们队史季后赛面临淘汰时最糟糕的失利之一，上一次输这么惨，还要追溯到1968年输给湖人23分。03一代最好的控卫辛里奇，公牛的老队长，在这场比赛中打完了自己作为公牛球员的最后一场季后赛，他的数据是20分钟，1投0中，0分。而这场比赛也将成为锡伯杜最后一次在季后赛中面对詹姆斯，赛季结束后，他就将辞去公牛教职，芝加哥的锡伯杜时代就此终结，下一个离开的，则是罗斯。

詹姆斯赛后对队友的表现赞不绝口：“我们有4个球员从未打过季后赛却在这样关键的表现中扮演了如此重要的角色。”他说的4个人是乐福、欧文、特里斯坦和德拉维多瓦。乐福和欧文是他必须要提到的关键队友，特里斯坦在本场篮板大爆发确实关键，而在攻防两端决定比赛的则是来自澳大利亚的德拉维多瓦。

根据ESPN数据统计，在系列赛最后两场比赛中，面对德拉维多瓦的防守，罗斯合计只拿到4分，而且出手距离要比平均出手距离远上3英尺，一周之后，他需要去面对的是联盟最强大的控卫，因为本该站在他前面的那个人，会在总决赛第一场中就因伤返回球员通道，愤怒地摔下球衣，此后再未登场。

在2015年的这个系列赛中，你会看到大加索尔、诺阿和莫兹戈夫、特里斯坦同时站在场上，这是你最后一次在系列赛中看到如此多的内线站在场上，一周之后，当科尔将博古特撤下来换上伊戈达拉，另一个时代就要开始一骑绝尘了。在这轮系列赛中，布拉特用小阵容拆掉了公牛的双塔，5年之后，吉巴再次站在詹姆斯面前，他的球队却成为了努力拆塔的那一方，至于吉巴本人，在失去身边两个最重要的队友之后，也开始尝试扮演2015年总决赛上的詹姆斯，至少在悬崖边上的第3场，他曾一度让时光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