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李毅：国足亚洲杯八强是及格线 现在队员太娇气应该去军训

文/应虹霞

“命运多舛。”说到亚洲杯，“大帝”李毅给球迷们留下的最深记忆，莫过于2004年亚洲杯决赛，面对日本队门将川口能活“射失”的那记单刀球。

对于李毅，亦是如此。事过多年，在2019年阿联酋亚洲杯前夕见到40岁的李毅时，后者现在已经是一名英超知名解说。对于过往的喧嚣争议，“大帝”坦言已然释怀，但仍遗憾当时选择的趟球路线“太直了”。

那一夜，李毅曾在遗憾和不甘中辗转难眠，但如今回想起来，那是中国国足离亚洲杯冠军最近的一次亚洲杯，也是迄今为止的一个最高峰。

在那届亚洲杯之后，李毅告别了国家队，2011年退役担纲深圳红钻助理教练，近年来更是活跃在英超转播一线担纲解说。

“我不会离开足球。”对于40岁的李毅，足球解说，只是人生的一个驿站。如今手握从D级到职业级的全部教练资质证书的他说，有一天，自己“还是想回到最想回到的地方绿茵场去”，尝试从事基层青训，“为什么不呢？”李毅还寄语新国足，认为他们在亚洲杯上八强应该是一个及格线。

【04年单刀球“趟得太直了” 进了是英雄不进是狗熊没有对错】

说到亚洲杯，李毅给球迷们留下最深的记忆，莫过于2004年亚洲杯决赛，面对日本队门将川口能活“射失”的那记单刀球了。事过多年，李毅对过往争议已然释怀，但他仍然遗憾当时选择的趟球路线“太直了”——他透露，那一夜，自己曾在不甘中辗转难眠。

两天后，足协杯半决赛客战鲁能，李毅帮助国安顶入了一粒角球。“这球要是换在两天前进了就不一样了，可能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多舛。”

李毅错失单刀瞬间

腾讯体育：2004年亚洲杯在中国举行，可能这是中国国家足球队到目前为止一个最高峰。

李毅：对，应该是。那是离亚洲杯冠军最近的一次。

腾讯体育：说到04年亚洲杯，您个人记忆最深的那一幕是什么？

李毅：肯定是最后一场和日本队的决赛。那场比赛其实我们准备得还是比较充分的。日本队整体实力上可能稍微要比我们高一点，但那场比赛其实我们打的还不错，上半场1-1，下半场他们可能是一个手球进了，进了以后，然后我下半场上的。因为之前其实我当时是脚有伤，包括半决赛和打伊朗那场比赛，其实我也是没踢，因为脚踝有伤。

中场的时候，阿里汉把我派上了。刚上场，有时候准备活动可能还是没做开，所以当那个球来的时候，其实当时第一选择第一想法就是，我要先过了。

当时那个想法我觉得应该是没错的。后来我们也回看了，包括我在趟球的那一下，我觉得选择的趟球路线还是太直了，刚好穿过。

慢镜头回看李毅错失单刀瞬间

他（川口能活）出来的那个时机也不错。因为我们知道，他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球员，刚好他那指尖就碰到了一点点皮球。他只要碰到一点，可能这个球就会改变方向了。我当时我趟的那一下，如果稍微再往边上2米或者1米，我相信那球他肯定是碰不到的。

其实，事后很多人说，那时候你提前射或者什么，其实对于每个前锋来说，他在到了那一刹那的时候，他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选择：有的人喜欢直接打，有的人喜欢过门将，有的喜欢搓球。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没有对错，只有进了，还是没进。进了那就是英雄；不进，你可能就是狗熊。

腾讯体育：你听说川口能活今年也退役了吗？

李毅：我都退役快八年了。守门员的职业生涯可能要比后卫、中场、前锋要晚一些，因为守门员可能不是太需要体能吧。退役很正常，每个人都会遇到的必经之路。再优秀的球员哪怕是现在的梅西、C罗，他也会到退役的那一天。

腾讯体育：04年亚洲杯决赛上场之前，有没有针对对方门将风格的准备？

李毅：那时候科技和信息都不像现在那么发达，还比较落后。我记得上网都得要拿电脑上吧！不像现在我想搜什么资讯，分分钟就能找出来了。而且在后勤保障各方面也没法和现在比，差别太大。并不是说不重视，而是和现在比，可能连现在的1/10都不到。

所以，这些在当时如果能做得更细一些，可能那届国家队会走得更好一些。

腾讯体育：那天晚上，亚洲杯决赛结束回去之后，你心情怎么样？大家的感受是怎么样？

李毅：肯定很沮丧了，对于我来说。一晚都没睡好觉。不能说是遗憾或者自责，但是你总有一些不甘。

因为毕竟那场比赛我们踢得还是不错的，但是最后输给了日本。尤其对手是日本，对不对？从上到下，虽然大家没说，但是都能够感觉出来这种气氛。而且第二天，记得正好有足协杯的半决赛客场打鲁能，我跟大头还是大智，我们两三个人坐火车从北京到了泰安。

比赛的时候，因为我们刚从国家队回来，朱（广沪指）导可能出于保护作用，没让我首发，也没让我坐在替补席上。但那时我们0-1落后，下半场大概20分钟把我换了上去。结果换上以后，全场的球迷就在骂我。

确实可能是因为你的一个失误，导致了亚洲杯那个结果，所以我也能够理解。比赛临结束的时候，有一个角球在我这边罚，然后我就顶了进去。进完球，我就在想：如果这个球换在两天前进了，可能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但是有时候，可能命运就是如此多舛。

【阿里汉那届国足堪与亚洲一流抗衡 中国足球太多因素就算里皮也无法改变】

15年过去了，如今回想起来，李毅认为，阿里汉那届国足“不敢说是最好的”，却是整体实力均衡，各方面都“堪与亚洲一流球队抗衡。”15年了，从阿里汉到里皮，国足一再易帅，却始终未能拯救中国足球，李毅认为，“这不仅仅是一个主教练的问题，而是有太多的因素，哪怕是里皮也无法改变。”

腾讯体育：04年那一届国足，您认为是国家队历史上到目前为止一个最近的巅峰吗？

李毅：我不敢说是最好的，但整体实力是比较均衡的，大家各方面的能力是在亚洲是有能力和一流的球队抗衡的，比如日本、韩国以及当时的强队。也包括伊朗，我们点球赢了他们，对不对？应该说可能之前的年代你没办法去比，但是我们那批还是不错的。

我记得2004年，那时候我们一年只输了两场比赛，一场是亚洲杯的决赛，还有一场就是世界杯外围赛小组赛客场对科威特0比1那场。两场比赛，一场丢了冠军，另一场就丢了世界杯外围赛的门票。

如果当时这两场不输的话，可能一是拿到了亚洲杯的冠军，二有可能就会进军德国世界杯。因为当时如果从小组出线以后就是十强赛了，也是有很大机会往前走的。但那时候赶上了中国足球一个比较低落的时候，是中国足球整体大环境最不好的一个时代。

腾讯体育：你认为阿里汉这支国足算是成功的吗？

李毅：就看怎么看了。就成绩来说，其实我觉得亚洲杯应该说还是算非常成功的。但是其实那一届我们那批国家队，我觉得最重中之重的任务其实还是世界杯外围赛。那届世界杯外围赛，我们还真的是挺冤的。因为以当时的实力，其实打科威特不能说是手到擒来，最起码是不会输的。但是我觉得，我们当时的准备还是不够充分。（那支国足和）现在（的国足）比，那就天壤之别了。

腾讯体育：您觉得这15年，国足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毅：这15年，国足数一数可能都换了10个主教练都不止了。所以太频繁地更换主教练，其实也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往往我们太急功近利了，总想要成绩。成绩不行就换帅，换得都晕了。

从89、90年（出生的）那一批球员之后，按说，以90年出生的孩子为例，到2002、03、04年，到15岁的时候本应开始储备人才，但我们却是很少。所以导致了现在球员的匮乏。现在选国家队队员，不论任何主教练，其实选来选去就是这些人在中超踢球。为什么说现在中超球员的身价比外援还贵？这不是能力高低问题，而是物以稀为贵，人才匮乏。

腾讯体育：里皮也没有拯救国足，您认为外教究竟适不适合中国足球？

李毅：这个问题其实我觉得还是挺复杂的。不能说适不适应。因为很多外教来到中国，首先第一他要适应中国的环境，因为每个国家有每个国家的环境。其实在中国有很多在俱乐部取得成功的外教，他们首先对中国的环境是非常了解的，或者是他身边辅佐的人比较了解。因为毕竟踢球还是要靠人踢的。里皮再厉害，他不能自己上场去踢。

里皮刚进国家队的时候，还是给大家带来了亮点，包括在长沙1比0赢了韩国等等。但是走到最后你会发现，这不仅仅是一个主教练的问题，而是有太多的因素，哪怕是里皮也无法改变。

【“9号李毅大帝”是他微博ID 我的标签是正能量】

100天前，2018年9月17日，李毅在微博上PO出了当年在国安效力期间，球队为他量身定做的小雕像卡。那是他今年回老家之际翻出来的，满满都是对御林军，对20岁青春年少的记忆。

直到今天，李毅在微博上的IO名，都是“9号李毅大帝”。说到自己身上所带的“标签”，李毅说，如果非要加一个的话，那就是三个字——正能量。

腾讯体育：前些天的足协杯决赛，您看了吗？

李毅：我看了。两场我都看了。

腾讯体育：9月份的时候您发了一个微博，上面满满是对国安的回忆。

李毅：国安这么多年的足球文化和足球氛围，在中国绝对可以排在第一名，是任何球队和城市没法超越的。1999年的时候，它已经做了甲A球星卡，到现在有时候还有球迷拿着。国安也做雕像，当时国安有三毅，我、商毅还有庄毅，给我们三个人都做了雕像，包括还有（徐）云龙还有（邵）佳一。

那个小雕像是我一直放在安徽老家。前段时间刚好回了一趟老家，家里重新装修，爸妈就把这个东西给找了出来。我看到了，就突然回想起那个时候。刚来到国安的那一段时光，20岁青春年少，回想起来，还是真的怀念。

腾讯体育：您支持足协最近一系列新政，比如军训和限制外援吗？

李毅：其实我觉得你要辩证地看。作为领导或者足协，制定这些政策，他们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吧。因为之前我们已经用过很多的方法，但足球还是不温不火。比如说集训，目的是增强吃苦耐劳的精神或者爱国主义教育，那么换一种方式（变成军训）也无可厚非，就看效果会怎么样。

我是抱一种乐观的态度去看这些事情。因为这些试，我都不觉得足以致命。就是说，有时候可以有断臂疗伤什么的。这些都可以。但是一旦取消升降级，类似的就可能就足以致命了，好比一剂毒药。

腾讯体育：为什么把“9号李毅大帝”作为自己的微博名？

李毅：那是2011年3月，我第一次开通微博。当时我用我的名字去注册ID，发现“李毅”的中英文，还有所有其它能够想到的我的ID名，都被别人给注册了（笑）。我没法注册，就只能找一个别人没用过的ID去注册。

腾讯体育：如果给老一代的国足球员，每个人身上带上一些标签的话，你觉得自己代表着什么？

李毅：这个我还真没想过。因为我现役时在俱乐部，这么多年还是有一定的贡献。但是在国家队的贡献，我觉得和李玮锋、范志毅比可能还不足以抗衡。所以这一点，我还是很清醒的。。

但是，我从小到大都是热爱足球的。足球也给予了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所以，我会去回报足球。如果非要往我身上加一个标签的话，那就是三个字——正能量。

从我本身在做的事也好，包括我的微博，其实我始终在传递所谓的这种正能量。很多时候，可能你人微言轻，不足以影响到别人，但是我觉得能够去带动一些所谓的喜欢你的粉丝，这就足够。

腾讯体育：“大帝”这个称号和地位，可能是中国足球最早的网络化了。

李毅：其实后来我自己也想，建国以来，应该没有一个足球运动员，可以享受到像我这样所谓的全民关注待遇。不仅仅是在球场上，而是在媒体上，在网络上都是。

腾讯体育：比起当年，现在的国足似乎缺少了一点血性。

李毅：对。说得深层些，也可能是从小吃的苦比我们少，太娇气。我们小时候是在体工队里长大，习惯了吃苦，关键的时候还真的能够顶得上，能够咬住牙。现在的孩子有时候还是太娇气了，关键的时候往往顶不住。这也是为什么需要去军训。

腾讯体育：所以您支持军训新政，当年的国家队有过类似的军训吗？

李毅：有过。时间在2007、08年左右，就是去集训几天，感受一下部队氛围，接受爱国主义教育。其实乒乓球队在大赛之前也会去集训的，但时间不像足球队这么长。

【有朝一日愿尝试基层青训 新国足亚洲杯八强是及格线】

2004年，李毅告别了国家队，2011年退役转战深圳红钻执教，近年来更是活跃在英超转播担纲解说。对于40岁的李毅来说，这只是他人生的一个驿站。

“我不会离开足球。”“作为一名球员，有一天，他还是想回到最想回到的地方去，那就是绿茵场上。”李毅表示，他现在手握从D级到职业级的全部教练资质证书，有朝一日，一旦时机和条件成熟，他愿意尝试去基层做足球青训，“为什么不呢？”

展望即将到来的阿联酋亚洲杯，李毅表示，国足进八强是完成任务，进四强是超额完成任务，“八强是及格线。”

腾讯体育：说说你退役以后的生活吧。

李毅：我退役以后，在深圳红钻第一时间做了三年的助理教练，然后做了将近两年的主教练。2015年从主教练位置下来以后，现在一直做足球解说。

因为我毕竟还不愿意离开足球。解说工作跟足球相关，而且也是一种学习。我也参加了亚足联学习班，从D级到C级到B级到A级，包括到职业级，这些教练证书我都已经拿到。

解说有时候也是能够更加丰富自己的视野。这些年，光自己解说的比赛可能都有将近300到500场吧，这还不包括我在电视机前看过的。你可能未必都记住，但是我觉得对我自己还是有帮助的。因为英超联赛还有欧冠，它们代表着现在欧洲乃至世界上最发达的潮流。有什么战术改革或阵型变型，它在英超联赛或者欧冠级别的比赛当中总会呈现出来，第一时间你能够吸收到。

腾讯体育：从退役到现在，解说足球是你职业生涯下半场的目标吗，或者只是驿站？

李毅：对。很多人都在说，你现在做解说挺好的，为什么不一直做下去？其实你要知道，作为一名球员来说，有一天，他还是想回到他最想回到的地方，那就是绿茵场上，不论是以球员还是以教练的身份。因为一旦踏进了那片场地，你会感觉到，这是属于我的战场！你的血脉会偾张，你的汗毛是可以竖起来的！你回到那个地方，是不一样，就让我想起梅长苏说的话，我要回到北京，对不对？那里是我的战场。

腾讯体育：现在40岁的李毅，其实仍然处于不断吸收和寻找的阶段？

李毅：别说40岁了，我觉得。古语说的话，活到老学到老，对不对？可能60岁、70岁，他总有要需要学习的东西，如果有一天我不想学了，可能就停止不前了，或者说颐养天年了。

腾讯体育：你会离开足球吗？

李毅：我觉得不会。

腾讯体育：其实潜意识中你可能有着中国足球稀缺的一种品质，比如说匠心。

李毅：这个我真不敢说，因为匠心，真正做这种事，就会把这种事能够做到极致。但是毕竟我现在没有去专专心心地去做一件事，比如全身心地扑入投入到青训当中，教一些孩子踢球，一点一滴地带起来。

我不是说我不行。只是因为我还没有去尝试过，也没有这个平台。但是如果有这种机会的话，我相信我会去尝试的。虽然现在整个足球大环境在变好，但是我觉得大家只是看到了金字塔最上面。其实足球基层比如青训教练基层教练，他们的待遇和生存环境离金字塔上面差距太大。如果我们把中超投入拿出1/10补助到基层就好了。现在青训有孩子但最缺少教练，特别是职业经历优秀的教练。但他也要生存要养家糊口。提高一些待遇，我相信会有大把的人愿意去做这些事。

腾讯体育：如果有机会的话，条件成熟的话，你愿意去尝试吗？

李毅：可以，为什么不行呢？

腾讯体育：最后再回到亚洲杯。2019年亚洲杯，您对于这一届国足有什么展望？

李毅：我觉得小组出线应该没有问题，对吧？希望能够复制上一届，2015年是进到了八强。我觉得这一次能够再进一步吧！能够进到八强就是完成任务，再往前，进到四强，那就是超额完成任务。我觉得八强应该是一个及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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