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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界波:中国女足丢冠为过往买单 我们离习惯胜利还有多远

文/李旭 发自印尼巨港

8月的最后一天,巨港下起了大雨。亚运会开赛以来,最大的一场雨。当比赛结束的时候,分不清中国女足姑娘们的脸上是泪水亦或雨水。决赛的大部分时间里,中国队将世界冠军逼到了悬崖边,亚运金牌似乎触手可及。

日本队主教练高仓麻子感谢球员的付出,齐心协力熬过最艰难的时段,然后骄傲地宣称:坚持到最后是日本足球的DNA。

而在失利一方的话语体系里,贾秀全需要从反面来解读: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输球,中国队最欠缺的是对于比赛的控制和经验,毕竟我们对于决赛的大场面很陌生——没错,中国队上一次成为亚洲冠军还是在12年之前,对手则在2011年捧起了世界杯,半个月前登上了U20的最高领奖台。

贾秀全的球员生涯在东洋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赛前一天的官方发布会,有日本记者提及这段经历,寒暄客套一番后,他评价:“我在日本踢球的时候,日本女足还没有那么强。”

这番话是讲给日本记者听的,想必也是讲给中国女足听的。“豁得出去,方能活得自在。”决赛的中场休息,贾秀全要求弟子。

亚运会摘银固然遗憾,但一支全新的中国女足才刚刚起步。

丢掉冠军是为过往买单

高仓麻子是一位实事求是的主教练。

她如是点评中日之间的这场亚运会女足决赛:“我非常高兴决赛能够面对中国队这样强大的对手,比赛到下半场中段之前,节奏都在中国队的控制之下,队员们能在这种情况赢下比赛,我为她们感到骄傲。”

正如日本队主教练承认的,面对世界冠军日本,中国队踢得毫无惧色,依旧延续着亚运会开赛以来极富侵略性的打法。全场比赛,双方的射门比为14比4,日本队的射门总次数还没有中国队射中门框以内的多。但就在第90分钟,日本队利用反击的机会,由菅泽优衣香头球冲顶完成绝杀。

高仓麻子说,(日本队)没有人会为这场比赛的过程感到满意,她感谢队员们的努力,同心协力顶过了最艰难的时段。

终场哨音吹响的那一刻,吴海燕和李佳悦找到主裁判,试图控诉着什么。更多人感到遗憾与不甘,泪水和雨水交织在一块,如果把握机会的能力再强一些,可能最终的结果就会被改写。

但显然,主教练们看得更为宏观。高仓麻子以亚运会以及4月亚洲杯决赛举例,骄傲地说出“坚持到最后不放弃就是日本足球的DNA。”而在失利一方的话语体系里,贾秀全的感慨真真切切:中国队最欠缺的是对于比赛的控制和经验,毕竟我们对于决赛的大场面还是比较陌生。

相比于经验老到的日本女足,我们的确太久无缘高级别赛事的决赛对决。

这支中国队的大部分球员是90后。那个时候,中国女足被叫做铿锵玫瑰,是亚洲霸主,是世界杯亚军,距离奥运会最高领奖台一步之遥。但如今,中国队上一次捧起亚洲杯还要追溯到12年前,过去10年间(亚运会之前),只赢过日本队两次,朝鲜一次——还是在友谊赛上。

了解了这些,就能明白为何小组赛2比0击败朝鲜后,队员们聚拢在一起,齐齐向贾秀全鞠躬;吴海燕晒出大伙在更衣室里的合影,每个人的脸上笑靥如花。同样作为队长,吴海燕经历了4年前战胜朝鲜队的邀请赛。她说:“首先是比赛性质不一样,而最重要的是,这场比赛我们赢得更有自信、更加有冲击力,表现更加配得上胜利。”

雅加达之行的6场比赛,中国队打进31球只丢了1个球,时隔20年再度站上亚运会的决赛舞台。“这是一支全新的中国队。”门将赵丽娜说。

记者的提问,让贾秀全生气了

半决赛淘汰中国台北的赛后发布会。“4月亚洲杯的时候,您曾经评价日本队对于中国有压倒性的优势,现在情况发生改变了么?”有地方台记者提问。贾秀全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收敛了,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肯定没有说过。”贾秀全重复了两次,“日本女足的实力亚洲一流,但对于中国不具有‘压倒性的优势’,我们也有自己的特点。”

亚洲杯期间做出如上判断的是上一任主教练埃约尔松,中国足协在5月23日官方宣布贾秀全接手国家女足。而从上任的第一天起,贾秀全就向弟子强调精神力,告诉她们可以重塑中国女足的辉煌,重新成为亚洲老大。

小组赛两球击败朝鲜,门将赵丽娜归因于“自信”。自信从哪里来?毕竟近年来两队的交手战绩摆在那里。“贾指导带来的。”赵丽娜几乎脱口而出,“在主教练的引导下,我们真正把压力转化成了动力。不惧怕对手,大家都很团结、很有动力。我们站在亚运赛场上展现出全新的面貌,不是原来的那支中国队。”

好成绩是练出来的,沉浸竞技体育多年的贾秀全深谙这一点。

“循循善诱”的贾秀全不只是言语上的鼓劲。中国女足备战亚运会,“苦”是最大的关键词。大连集训,每天都是一天两练、一堂课三个小时,将近一个月里,队员们没有放过一天完整的假。“太阳上山的时候开始练,太阳下山了再收工。”队长吴海燕调侃归调侃,但她相信主教练说的话,辛苦会有回报。

贾秀全说,上任三个多月以来最大的感触便是姑娘们的自律和上进心,“她们对自己要求很高,自我管理,这样教练组可以把更多精力放在训练上。女孩子的上进心、对于知识和足球的欲望,训练中不遗余力地付出,这些我之前没有想到的。”

中国队的自信体现在传接球的处理上,体现在高位逼抢、快速攻防转换的意识上,也体现在对待比赛的态度上。因为B组的小组第二,将要在四分之一决赛面对日本,外界斤斤计较着中国队和朝鲜队的净胜球差距,而在队伍内部,却没有把心思放在这样的算术题上。

吴海燕说:“其实从第一场比赛开始就没有考虑过净胜球,包括第二场对阵塔吉克斯坦(朝鲜首轮赢了塔吉克16比0)也完全没有考虑比分,只是希望通过一场场比赛,把训练中的东西展现出来。”

“日本对于中国队有压倒性的优势”——贾秀全之前没有说过,相信他以后也不会说。

学习与颠覆,畏畏缩缩不是中国女足

东南亚夏天的潮湿闷热,可想而知。亚运会首战中国香港,贾秀全却穿上了一件深灰色的长袖衬衣,衣冠楚楚。相熟的记者打趣,“贾导,重要的场合您都是穿这件衬衣,它是您的幸运服吧。”贾指导憨憨笑了两声:代表国家比赛,总该注重仪容仪表。

这是贾秀全出任女足主教练后的第一场正式比赛,但他并不愿意称之为“首秀”。6月份的时候,“贾一期”去了美国拉练,和世界冠军美国队进行了两场友谊赛,没有意外,两场比赛都输了。“开门黑”不是动听的词汇,而贾秀全却愿意常常主动提及并且称其执教后的第一场、第二场比赛——美国之行,让他找到和坚定了中国女足未来的发展方向,这远比开门红或者黑的兆头要重要的多。贾指导,一如既往的务实。

“中国队还是要打整体,个体能力在整体的背景下,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个体的东西太多,和世界强队的差距就会越来越大。我们要踢团队足球,找回老女足的精神,只有这样能够慢慢恢复过来,这是我们自己今后要走的方向。”同时,贾秀全也不会讳言,要将男足的一些战术和理念带进队伍。

贾秀全自5月23正式接手,满打满算三个月时间,真正带队训练不过三十余天。但中国队在亚运会上的表现,已经引起了其他球队的注意。

凶悍的逼抢,快速的出脚,这届中国女足令人印象深刻。

四分之一决赛,中国队5比0淘汰泰国晋级;4个月前的亚洲杯,中国曾以4比0战胜对手。都是大比分失利,泰国主教练斯拉宋维安认为在巨港的这支中国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速度更加快,尤其是全场的逼抢能力让人印象深刻。”斯拉宋维安,“进攻球员的个人能力非常突出,踢得极其有攻击性。”

日本主帅高仓麻子现场观看中国和朝鲜队的小组赛,她同意斯拉宋维的观点,“中国队和亚洲杯相比变化非常大,速度更快,也更加有组织性。”而在和中国队过招之后,高仓麻子感叹中国女足给自己和球队都上了一课,“我们对手的逼抢和快速进攻面前,完全丧失了对于球的控制。”

在中超,贾秀全执教的河南建业,以防守反击见长。记者们私下也喜欢把贾秀全唤为“贾学习”,因为每次赛后发布会上,低调的贾指导总是说要向对手学习取经。

中国女足如此“高调”的打法,让外界多少有些意外,但贾秀全表示,这算不上什么学习后的自我颠覆,因为中国女足就应该这么踢。“选择这样的打法,我觉得女足姑娘是最棒的,她们有能力做到。现在磨合的时间还比较短,通过今后的集训,相信会越来越默契。”贾秀全说。

这是古雅沙披上国家队战袍的第10个年头。10年间,古雅沙和中国女足一起经历过高潮,也跌落过低谷。最煎熬的一段时期莫过于2010年前后,中国女足丢掉了伦敦奥运会的参赛资格,也无缘世界杯。“那个时候其实个人能力上挺强的,队员都不错……现在回过头来看,队伍是否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是最重要的。”古雅沙显然十分有感触。

拿亚军的只是半成品,世界杯阵容重新组合

贾秀全带着张睿出席了半决赛的赛后新闻发布会。现场记者们有些吃惊,王珊珊打进了对阵中国台北的唯一进球,从全场表现看张睿也不是最突出的。倒是贾秀全自己做了解释:“老将们经历过很多,深深懂得为国而战的荣誉感。希望他们担负起中国女足衔接和再起航的重任。”

征战雅加达的中国女足,赵丽娜、李佳悦、古雅沙……一批球迷们熟悉的名字重新进入了大名单,队伍的平均年龄达到25.95岁,是中国队近几年参加大赛平均年龄最大的一次。“老队员是队伍的宝贝。只要她们有为国争光的欲望,国家队大门始终向她们敞开。”贾秀全带上了7名后卫,从亚运会的6场比赛来看,整条防线以及后腰位置都是交由经验丰富的老队员来担当。

新老交替战术更迭,中国女足的未来值得期待。

有声音质疑贾秀全太过保守,但作为当年的亚洲最佳后卫,他明白偶然性极大的杯赛中,老将的稳定和经验有多么重要。贾秀全一直给队员们灌输信心和信念,而最有效的方式也最为直接——赢球。用他的话说,“让队员们从习惯胜利的滋味。”

贾秀全的知人善任还体现在对于王珊珊的使用上。凭借对阵塔吉克斯坦一役的9球,王珊珊锁定了本届赛事金靴,她也在半决赛打入了全场唯一进球。可笑的是,上任主教练将她放到了后腰位置,更多的参与防守。王珊珊感谢贾秀全的信任,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决赛后,李佳悦经过混合采访区走上大巴的几十米路上,一共哭了两次。2015年世界杯之后,便逐渐淡出国家队阵容,这次回归让她开心不已。不过,上海姑娘觉得,“这是自己最后一次代表国家队比赛了。”

征召老将为了亚运会成绩,但“老将政策”可不是权宜之计。贾秀全说得明明白白:“老队员是队伍的宝贝。只要她们有为国争光的欲望,国家队大门始终向她们敞开。希望她们能在这个过程中把新人带起来。”

吴海燕说,“决赛没有百分百地展现出训练中的全部内容,也相信教练组接下去能够带来更多的东西。”技战术属于半成品,人员构成又何尝不是如此。可以肯定的是,亚运会之后中国队名单要发生不小变化,此前参加U20世青赛的一批年轻队员会加入进来,教练组也将综合国内联赛进一步的观察和物色。贾秀全希望组建一支老中青相结合的队伍,但谁都知道,年龄不是决定上场与否的准绳,能力才是。

女足的复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场比赛的胜负存在着诸多因素,但至少,中国队的表现让姑娘们自己和我们看到了前方的光亮。严谨一点地计算,从5月23日贾秀全上任到亚运会决赛尘埃落定,一共是101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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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xeeg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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