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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LB-克雷顿-克肖威风不再?站在十字路口的地表最强

道奇王牌三十而立,地表最强左投遭遇中年危机?

自从2013年第一次夺得赛扬奖开始。洛杉矶道奇队的王牌左投克雷顿-克肖(Clayton Kershaw)就一直展现出了极强的统治力。在2011到2017这7年间,克肖合计取得118-41的胜负比,自责分率仅为2.10,每9局三振数为10.1,三振保送比高达5.74。其中两个赛季尤为突出:2014年,克肖全年21-3,自责分率1.77,三振239次(每9局三振数10.8),被上垒率(WHIP)为0.8571(目前为止是历史上第20低的赛季),不仅拿下了当年的赛扬奖,还成为了自1968年鲍伯-吉布森(Bob Gibson)以来第一个拿下国联最有价值球员的投手。另一个赛季是2016年:尽管因为受到伤病困扰克肖仅先发21场,但在这21场比赛中克肖用149局三振了172名打者同时仅投出11个保送。如果不是因为先发局数未达到评选标准,克肖当年高达15.64的三振保送比将大大提升这一数据的单季纪录(现纪录保持者是2014年明尼苏达双城的菲尔-休斯,三振保送比为11.625)。

但是,本赛克肖的表现似乎没以前那么亮眼了。计算到8月12日,克肖战绩为5-5,自责分率为2.58,在101.1局中投出99次三振19次保送。他的自责分率仍然出色,但这已经是他自2010年后最差的记录,更和他2013到2016年四年间的1.88水平相距甚远。克肖的每9局三振数也在5年来第一次跌到了10以下(今年到目前为止8.8)。此外,他今年已被打出10发本垒打,每9局本垒打数为0.9,已经接近了去年的生涯最差水平(1.2)。克肖仍然是一名极其出色的投手,但是今年在和克里斯-赛尔或者马科斯-谢泽尔比较起来成绩已落下风,不再是联盟最好的投手了。

克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为何会有衰退的迹象?

顶级控球与犀利变化,昔日克肖主宰投手丘的奥秘

想要探讨克肖为何衰退,我们首先要了解过去的克肖为何强大。为了说明这一点,我们需要从普遍性的角度简要解释一下投手是如何对付打者的。

著名左投沃伦-斯邦(Warren Spahn)曾言简意赅地总结了投打对决的本质:“打击是抓准时机,投球是打乱时机。”和大多数拍类运动或者需要用到球杆、球棍的运动一样(例如网球、乒乓球、冰球),棒球的打者在击球中是需要提前预判的——打者挥击的目标点是一个想象中球会到达的位置,而不是一个球切实所在的位置。因为打者完成挥棒动作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球在打者挥棒过程中是保持运动的状态,所以如果打者看到球在哪个位置,并以该位置为目标点做挥击,十之八九是打不到的,球早跑远了(即便打到也很难打扎实)。

打者对于这个想象中球会到达的位置,也即击球点的预判,分为两个方面:空间和时间,更具体来说,球会出现在哪个位置,内角、外角、低侧、红中,抑或是一颗坏球,是为空间方面;而时间方面,本质上就是打者应该在什么时机开始挥棒,这样当打者完成挥棒动作时,球棒的棒身区域(击球最有力的部位)会和飞来的棒球精准地“亲密接触”。

而相对应的,投手的目的是尽可能让打者打不到球、打不好球,所以破坏打者对球的预判便是投手投球策略的核心,这主要通过几种方式做到:

1. 球速:越快的直球(一般来说指四缝线球)球速,意味着可供打者反应时间就越短,这将影响打者对于球路的判断精确度。

2. 速差:这是与第1点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变化球的球速要慢于直球,两者之间的速度差可以让打者不得不在或早或晚的挥棒时机中选择,因为顾此失彼而降低打击动作的质量。

3. 变化:球种本身的变化能使打者对球的飞行轨迹估计错误,导致没有挥击到球心甚至完全落空,比如说打者误以为是好球,但最终球落到了好球带之外,根本无法挥击到。

4. 控球:越靠近红中位置的球越好打,越贴近好球带边角的球越难打,如果投手能让球的落点游走在边边角角,增加打者挥棒的难度,也让打者面临选择困难,如果不打裁判会叫好球,可能被三振,如果打又很掌握。

(需要注意的是,以上四点不是单独使用的,而是互相配合,投手对抗打者的方式也不限于这些,囿于篇幅所限,笔者在此的介绍点到为止,以后有机会做更多延伸)

克肖逐年两好球球种使用率

我们现在来看看克肖在这几个方面的水准:

1. 球速:克肖球速不算很快,在他生涯大部分时期,直球球速都在93至94英里上下徘徊,但从2017年开始有较大下滑,落到91至92英里的区间。克肖从来不是一个完全依赖直球的投手。自从在2010年开始大量使用滑球后,克肖的直球使用率便开始逐年下降,从2010年的70%到2015年的54%。从去年开始,克肖的直球使用率跌破了50%,本赛季到目前为止仅为41.8%。但是,在前几年,虽然克肖的直球使用率降低,他直球的威力并没降低,一直保持在15%的挥空率上下,被打击率一直维持在0.23附近,被长打率维持在0.35附近,并未随着球的使用率降低而有所增加。

2. 速差:克肖生涯早期主要用滑球搭配直球,后来又增加了曲球。他的滑球早期球速在85英里上下,近年在87至88英里,而他的曲球大多数时候都在73英里左右。

3. 变化:这是观众能够非常直观感受到的,克肖的滑球和曲球有很剧烈的变化轨迹。

4. 控球:克肖前三个赛季(08年至10年)的控球并不好,每9局保送要达到4次左右,但从2011年开始他的控球大为进步,每9局保送次数从2字头一路降低到1字头,2016年甚至达到了每9局仅有0.7个保送的惊人水平。而从保送率来看则更为直观:克肖生涯前两个赛季保送率都在10%以上,第三季也有9.6%,但第四季骤降到5.9%,之后更是稳定在了4.5%左右。

2016年打者挥空的滑球落点分布

由此可见,克肖在第3点和第4点上非常优秀,而第1点则较为一般,但是在2016年之前他的直球速度足够与滑球形成可以扰乱打者的速差,搭配第3、4点的优势,他可以让打者无所适从。特别是克肖的控球非常出色,面对右打者他非常敢于塞内角球,他的滑球有着强烈的横向位移,站在右打者视角会看到球从外角侧一路“杀”进内角,本身就难以把握打击点,如果是两好球的局面,打者有时候还要被迫出棒,稍一犹豫便会在错误的时机挥棒,形成挥空或弱打。从2011年开始,两好球情况下克肖大幅增加了滑球的使用量,从2010年的不到20%上升到40%左右的比例,足见克肖对他滑球的信赖程度。事实上,最近一次先发后,克肖的滑球总体使用比例已达到40.3%,几乎和直球持平。

2016年克肖所有投球落点分布

更可怕的是,打者不仅仅要防备滑球,克肖的曲球同样是大杀器级别,总是能投出从“天花板落到地板”的效果。从2012年起,克肖在两好球时投曲球的比例从不到20%增加到略少于30%,这个用量同样是主力球种级别。滑球主要是横向位移,曲球更多是垂直位移,一横一竖,打者若想瞄准连侧重点都有所不同。在这位三届赛扬投手面前,打者面临着多重困难,如果想着要打滑球,碰上曲球就要遭中,若是瞄准了曲球,滑球来了又无法应对,而且还有直球这个干扰选项,频频被三振便不足为奇了。在2012和2013连续两年打者对克肖的曲球打击率都不足0.1,是近乎于无敌的存在。

年龄渐长球速下降,招式显老破绽凸显

但是,克肖如此强大的滑球以及曲球并不是可以独立发挥作用的,这两个球速较慢的球种需要直球的掩护。打者知道克肖的滑球和曲球厉害,但也不能不防备他的直球,如果想要抓克肖的直球,那么挥棒时机就要设定在一个较提前的点,这个点越靠前,和应对滑球、曲球的(较慢的)挥棒时机间隔就越大,那么当打者发现克肖投出来的不是直球时,需要做出的应变调整就更多,这将极大影响对球路的判断、和打击动作的发力。

笔者已经提及,克肖的直球球速从来没有达到出类拔萃的程度(当今棒坛先发投手直球均速在95英里以上毫不稀奇),93英里上下的直球球速相较88英里上下的滑球球速,速差在5英里左右,并不算是非常夸张。但由于他的控球和变化非常出众,即便5英里的速差,对于滑球的掩护效果也非常出色。但是,过去两年克肖的直球球速开始有了较大的下滑。2017赛季他的平均直球球速跌破了93英里,而本赛季更是掉到了90.9英里,为生涯新低。

首先这代表着克肖的直球本身变得更好打了,今年打者面对他的直球时打击率为0.287,长打率为0.469,均为他的生涯最高。更糟糕的是,这意味着克肖的直球和滑球速差损失了约一半。打者在应对这两个球种的搭配组合时,挥棒时机的差异会有相当地缩小,那么打者采用直球滑球通吃的打击策略(也即是说,可以不用想着只瞄准直球或者只瞄准滑球,而是在打击准备时设定好这两个球路都进行攻击),成功率会有相当提高。

克肖直球球速降低2英里对他滑球的影响有多大呢?2011年至2016年,克肖的滑球制造的挥空率,最低是21.5%,最高能达到29.7%。但过去两年克肖的滑球挥空率也开始缩水。2017年这个数字是22.7%,当年打者对他滑球的0.206打击率是生涯新高,0.3的长打率也是2013年后最高的数字。今年克肖滑球的挥空率只有14.1%,相比去年足足跌去三分之一!而滑球被打进场内的几率,以往在13.8%至16.3%之间,2017年的水平是15.2%,今年暴增到20.2%。数字体现得非常明显了,克肖的滑球压制力和他直球球速一样断崖下跌。

克肖逐年各球种被打击率

克肖逐年各球种被长打率

那么问题一定是出在直球和滑球的速差变小上吗?让我们再来看看克肖的曲球。2011年至2017年,他的曲球挥空率在13.4%至18.5%,2017年是14.3%,今年则是14.4%。被打进场内几率上,2011年至2017年在10.6%至16.2%,2017年是14.3%,今年是15.9%。总体来说,克肖的曲球比去年略有小退步,但是这种程度的起伏一般而言可以认为属于正常波动,绝对不像他滑球数据那样的剧烈变化。曲球作为一个比滑球还要慢得多的球种,并不是特别依赖直球速差的掩护,效果好坏更多取决于球路的变化轨迹。所以我们有理由推测:克肖今年滑球效果不佳的主因就是直球球速下降,导致对滑球的掩护作用降低,曾经无敌于天下的滑球不再那么地有威力了。

克肖三大主力球种逐年详表

相比滑球和直球,克肖的曲球退步幅度不大,不过也并非完全“幸免于难”。投手的球种武器库,牵一发而动全身,由于直球和滑球压制力下降,打者有更多机会成功猜中他的曲球,今年克肖曲球的被打击率自2010年以来第一次突破两成,也对他的整体成绩造成了影响。

天才投手不轻言退,更大隐忧来自背伤

在克肖压制力下降的背后是另一个令人有些担忧的现象:自从2016年起,克肖变得不那么健康了。克肖从2009年站稳轮值一直到2015年为止,只有2014年先发未满30场,同样也只有2014年投球局数不到200局。但2015年后克肖先发次数就没超过27场,投球局数也没超过175局。今年,赛季已过大半,克肖只先发了18场投了100局出头,先发次数和投球局数应该还是达不到过去的水准。造成这种情况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克肖这两季都受了伤:2016年他因为背伤缺阵了两个月,2017年他因为同样的背伤缺阵了一个月。而今年,他因为又一次的背伤及手臂伤势缺阵了近两个月。考虑到对棒球选手来说背伤是个比较难以根治的伤病,克肖今后生涯的健康状况恐怕也不容乐观。

当然,这不一定代表着克肖就会继续这么衰退下去。实际上,过去一场对阵巨人的先发克肖发挥极其出色,8局只被打出4安打失一分投出了9K。球速降低是每个棒球投手在职业生涯中必将面临的挑战之一,而能否战胜这个挑战往往决定了这名投手生涯最终的走向。前两度赛扬奖得主蒂姆-林瑟坎姆在球速下降后连带着他引以为傲的变速球也一起受影响,他也未能开发出其它可用的球种,于是从2012年开始成绩出现断崖式下滑,从标准化自责分率来看再也没有投出联盟平均水准以上的成绩,目前距离他上一次出现在大联盟赛场已有两年的时间。相反,贾斯汀-维兰德在2014年的成绩下滑后基本放弃了他的变速球,转而增加滑球使用比率,同时也更改了他的投球方式,不再从比赛一开始就火力全出,很快又回到了过去的水准,甚至近两年球速还有回春的迹象。

相比林瑟坎姆,克肖并不是那么地依赖直球对他滑球、曲球的掩护,所以短期内他不用太过担心无法胜任一名合格王牌投手的要求,这就好像电影主角即便损失相当功力,收拾一般喽啰还是不在话下。另一方面,比起那些一旦衰退就巅峰不复返的投手来说,他另辟蹊径,重拾身手的可能性也会更多一些。举例而言,笔者从理论上认为克肖有三种选项可以尝试:第一,凭借控球优势,反其道而行之,以直球和滑球无速差作为迷惑手段,这也是一些“慢球派”投手的生存之道;二,改变他的滑球投法,回到他生涯早期大约85英里的滑球球速,重新制造出大约5英里左右的速差,这种做法的难点在于滑球本身的变化程度仍然要维持在高质量,考虑到克肖早期的滑球具备如此品质,或可一试;三,再开发一个球种,比如说这些年来担任点缀角色的变速球,和滑球一样变速球也是跟直球相辅相成的球种,搭配种类的丰富意味着打者面临的变数增加,只要新球种本身的品质在一定的水准,就能起到拉动整个配球效果的作用。

综上,笔者对于克肖在技术方面的调整能力持乐观态度,但是健康方面的问题就无法参照其他王牌投手东山再起的先例了。克肖过去几个赛季展现出的制宰力让球迷们经常将他和道奇60年代的王牌左投桑迪-科法克斯(Sandy Koufax)相提并论。当年的科法克斯在1963年到1966年之间4年三度拿下赛扬奖,期间97-27,31场完封,4年中三次拿下超过三百次三振,包括1965年创纪录的382次三振。但是,科法克斯因为长期困扰着他的手肘伤病在1966年后仅30岁时就告别了赛场,成为当年球迷的心头之憾。如何延长自己的运动寿命,同样是克肖要正视的难题。

“我不会就这么固步自封”

今年年初的时候克肖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不思进取是大忌,你不能因为去年状况不错就假设今年也一样可以得过且过。去年奏效的投球内容不会像变戏法那样在今年重演一遍,你要持续不断地学习,提高自己的投球姿势和水平。”克肖还透露他从其他项目的选手上获得不少人生经验:“偶尔有机会我会和各类职业运动员交流,比如说那些橄榄球选手在力量房里做了多少训练,篮球选手要在训练场上投多少次获得比赛中的手感。这个小圈子就是这样的,我喜欢听取这些。”

与克肖在道奇搭档三年,目前效力于亚特兰大勇士的布兰登-麦卡锡这么形容克肖:“他一直在追求自身的完美境界,有时候情况难免会变得很复杂,他就是无时无刻想要穷尽自己的一切,挖掘出最好的最好的最好。”

笔者在此介绍了克肖那么多方面,也(当然是非常教条地)为他的发展方向参谋了几点,然而克肖今后何去何从,并不是他的个人意志或者笔者的美好意愿所决定的。一代名投的命运,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也无法摆脱历史行程的影响。衰退是每个运动员在生涯中后期必须要面对的,然而,身体机能或许会下降,一名运动员的精神却能打磨得越来越坚韧。一代又一代的球员们奋战在钻石球场,用热血与汗水传承着棒球之魂,站在分岔路口的克肖会走出怎样的路,让我们拭目以待!

(两好两坏、tomwolf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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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hanszhz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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