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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超队年收入不及国脚年薪 球员23岁选择挂靴

撰文/曾潇

编辑/王怡薇

“我们是杰志男孩,我们要来制造点噪音!”2018亚冠小组赛第四轮比赛赛后,香港大球场回荡着激昂的歌声,从维多利亚港飘向了整个亚洲。

这场比赛,来自香港足球超级联赛(以下简称港超)的杰志队在补时阶段绝杀日本豪强柏太阳神,拿下历史性的亚冠首胜;上赛季亚冠,代表港超出战的东方曾逼平川崎前锋。

连续两年代表港超出战亚冠,东方和杰志一直自诩为“亚冠最弱球队”,屡次被亚洲豪门刷出大比分的败仗。在这背后,是作为昔日亚洲第一个拥有足球联赛的港超历经岁月变迁的浮世绘。从红极一时的港超球员能买别墅、迎娶女明星,到陷入了三十年的低迷、无人问津。

尽管最终杰志和东方都未能在亚冠小组再进一步,但大家似乎看到,香港足球微弱的曙光正在重现。

今年的亚冠联赛,杰志曾在主场绝杀柏太阳神。

曾经亚洲第一联赛,谭咏麟父亲曾临时加盟

90年代初的广东地区是别样的足球世界。

内地甲A联赛方兴未艾时,身在广州家中,每周末打开电视在本港台收看港甲联赛,这是处于青春期男生们热衷的事儿。他们可能叫不出甲A联赛球队的名字,但对港甲联赛确是如数家珍。

那时的“省港杯”、“贺岁杯”都是热门话题,1994年,老牌球队南华在比赛中击败刚刚夺得丰田杯的圣保罗队,更是成为当时广东地区街头巷尾热议的事情。

香港足球的起源要追溯到1842年,当时英国人登陆香港,为了打发时间,英军及在港外国人组成了不少球队,并于1897年催生了全港第一个足球锦标赛,特别银牌赛。1904年光绪年间,属于南华体育会的南华足球队成立,二战结束后至50年代,南华队雄霸香港足坛,作为“金字招牌”,南华曾41次称雄香港顶级联赛,中国球王李惠堂在此效力; 1994年,南华闯入亚洲优胜者杯决赛,创下香港俱乐部的亚洲最佳成绩。

那时的香港人热衷足球,据说每周末,很多球迷为了看比赛带着棉被半夜排队购票,买不到票的人甚至爬到山顶上看球。1936年香港银牌赛决赛,南华邀请了广州警局队的谭江柏参加比赛,这场比赛,谭江柏表现非常出色,尤其是他的头球技术,“谭铜头”名号由此而来。而除了足球技术,他最为出名的就是后代,他的儿子就是后来享誉亚洲的谭咏麟。

亚洲职业足球的缘起同样在香港,1968年,香港正式成立职业联赛,到七八十年代,联赛已经设甲乙丙三级联赛,弹丸之地竟有数十支球队,乃至数队共用主场。

那时正是香港经济的腾飞期,投资者有钱,球迷胃口高,对外援的要求也明显变高,于是便有了称雄东亚的精工队。鼎盛时期的精工队不但集中了众多港脚,还引进过诸多强力外援,其中包括荷兰国脚数名,其中就包括了后来曾执教中国国家队的阿里·汉。

那时香港的足球氛围有多火?作家叶克飞在《香港足球的光辉岁月》一文中曾提到,五六十年代的香港球星,往往可以凭借踢球奖金买别墅,并跻身上流社会,迎娶女明星。

然而,随着1986年香港足总出台限制外援规定,后来更是演变为全华班,多支传统强队纷纷宣布退出,其中不乏精工、宝路华这样的老牌球队,球市也大幅下滑。

港超还是那个港超,球照样踢,但球市已不是当年的球市。

港超不复当年的繁华。

港超重新整合 杰志大手笔引进世界杯金靴

港超低迷的三十年,香港当地人不再走进本地比赛的看台。而冷冷清清的足球场,也让赞助商意兴阑珊转身离去。香港足球缺乏了发展的原生动力,陷入了每况愈下的恶性循环当中。

困难之中,2015年,中国香港代表队在四十强赛中两度战平中国国家队,成功吸引了不少市民的关注。香港足总看到机会,把原来仍有少数业余球队参加的联赛升级成全职业的香港超级联赛。港超随后在亚足联的评估中获得的技术分大幅增加,2017年开始,港超冠军重新获得参加亚冠正赛的机会。

杰志就瞄准了这个契机。

杰志俱乐部主席伍健是一位成功的企业家,也是香港足球圈的知名人士。在早年接手杰志之初,他就公布了两个十年计划。第一个十年,杰志希望成为香港当仁不让的强队。在最近七个赛季豪取六次香港顶级联赛冠军后,这个十年计划已经基本完成。而第二个十年计划,杰志希望成为香港足球的代表,向亚洲发出自己的声音。简单来说,他们希望能经常参加亚冠正赛。或者在亚协杯上赛出佳绩。

伍健先生深知,想要把球迷请回足球场,唯用实力说话。“只有成功的球队,成绩好的球队,才会有球迷追捧你。”而参加亚冠就是最好的重新出发机会。

为了争取获得亚冠的资格,并在亚洲赛场踢出好成绩,这两年杰志招兵买马。2016年,杰志队引入生于德国汉堡的中德混血球员林志坚,一时惹得全港球迷关注。后来更是大手笔进入韩国前国脚金东进、匈牙利国脚华杜斯,从韩国强队庆南FC挖来实力球员金奉珍。加上一众优秀的归化球员,杰志的阵容突飞猛进。

伍健和杰志仍未满足,他们希望签下一位真正的球星。要把振兴香港足球的大旗扛在肩上,杰志还缺点东西。他们看中了南非世界杯金球奖得主,迭戈弗兰。

谈判过程历经困难,杰志总经理吴凯威透露,“当伍健先生让我去谈弗兰的时候,我甚至十分震撼。但谈判的过程花了很多努力,连续三个星期长时间工作,牺牲和家人欢度圣诞和新年的假期,才把他带到了香港。”2018年1月,弗兰正式正式加盟杰志。

大环境仍艰难:每场平均不足千人入场 想电视台转播需每场倒贴4万块

杰志的高投入高产出似乎让人看到了香港足球重振的希望。但热闹过后,香港足球的基本盘,似乎没有发生改变。本地足球没市场,是根源性的问题。没有形成观众的持续关注,如版权、赞助、球票和周边商品这些足球俱乐部的主要收入来源,就都无从谈起。

入场观众人数直接体现着一个联赛的火热程度,但提起这个数字,绝大部分的港超球会都心灰意冷。

2017年,香港东方凭借联赛冠军获得亚冠正赛资格,杰志在亚冠附加赛与蔚山现代鏖战至点球决战遗憾被淘汰,即便如此,两支球队的平均上座率也未能突破2000人。而放眼整个联赛,全赛季入场看球的人次一共有10万,平均到每场比赛,则只有920人,比2015至2016赛季仍下降了9.7%。

球迷稀少,球票收入连场租都无法覆盖,在商业氛围如此浓郁的香港,这让很多老板意兴阑珊。标准流浪队的总监李辉立之前就在面对媒体时表示,“一场比赛的门票收入才那么几千块,场地租金要好几万块。”

这样的情况下,电视直播收入更可以忽略不计。这两个赛季,俱乐部如果希望自己的比赛出现在香港电视上,还需要每场比赛向电视台倒贴四万港币。

港超大环境仍艰难:每场平均不足千人入场,想电视台转播需每场倒贴4万块。

这样的关注度,极大的伤害了赞助商投资香港足球的热情。杰志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向腾讯体育介绍,“总得来说,找赞助商还是蛮困难的。这和整个大环境有关系,大家都不太把运动当做一种职业去对待,都认为运动只是一种休闲活动。赞助商不会很长期、很大金额的投入。”

大部分港超球队,全年赞助总收入仅百万级别,而这几乎就是俱乐部最主要的收入来源,要知道这样的价码放在中超或许只是一个球员的年薪,更无法与国脚千万级别的收入相提并论。

近两年,只有东方和杰志获得了约千万港币的赞助。而实际上,如果要想保级并维持自己职业俱乐部的身份,港超俱乐部至少需要一年800万港币的投入。如果想争冠,一年的预算会上升至2000万港币左右。显然,赞助、门票等各种收入,离这个数字非常遥远。

和很多中超球队面临极为相似的问题,港超俱乐部也很依赖投资人的输血,香港人管这种现象叫“老板足球”。老板愿意投入的时候,自然能有不错的光景。但一旦老板抽身,球队就立刻散伙。

港超只有十支球队,每年降一升一,但由于投资人的不稳定,似乎很难进行正常的升降级,总有球队因经费不足主动申请降入次级联赛。最著名的例子,就是2017年6月19日,南华队宣布主动降级。

这其中原因很简单,南华的投资人并不愿意继续高额的投入。仅联赛升级为港超后的三个赛季,除了南华外,灝天黃大仙、梦想骏其也退出港超而转踢港甲,和经济投入有着直接原因。即便像豪门东方队,在2017至2018赛季突然减少千万预算。

投资人来来往往,苦的是香港本土球员。球队从港超退到港甲,几乎意味着球员要从职业变成业余。很多球员,在最好的年华,只能黯然退役。前中国香港U21代表队中场球员蔡国威,因为家人和女友的意见,加上球队状况不好,在23岁的时候就决定挂靴,转行在香港海关工作。

当时,他在接受采访时曾无奈表示:“我真的很中意踢球,做职业球员是我从小以来的梦想,可惜这两年我到处询问各支球队愿不愿意要我,等待的滋味太难受,我受够了!”

抓住年轻人才能抓住希望

罗大佑用“博到尽”这三个字形容香港精神,在足球这个领域,港超也不认命。

实际上,足球运动在香港当地的普及程度,大大领先中国内地。尽管香港足球圈认为硬件设施仍然匮乏,但小朋友想要找到踢球的场地,比起中国内地的一线城市,可能还要容易一些。

就像隔壁的深圳,2014年前后著名的草根球场莲花山球场被拆除后,民众一度开始涌向香港寻找踢球的场地。如今,不算香港大球场和旺角大球场,香港也拥有46个天然草地球场、25个人造草地球场、233个硬地足球场。其中绝大部分都对外开放,只需要在香港政府提供的网站预订,就可以轻松享用。

有了场地的保证,参与足球运动的小朋友不在少数。光杰志的足球青训学院,就有超过300名孩子接受训练。整个香港的青训比赛体系,也建设得非常完整,小球员基本都可以保证一周一赛。

富力已组队征战港超两个赛季,他们的管理层就曾对外透露,香港足球的青训基础比外界想象中要好得多,以香港的人口规模,他们在U16、U17以前的球员可选择性相当多,水平也不错。2014年10月,中国香港U16代表队历史性的闯入了亚少杯决赛周。绝杀柏太阳神的进球功臣郑展龙,正是出自那批球员。

和内地遇到的问题一样,香港小球员不得不面对踢球和学习的矛盾。由于香港社会的高压与高竞争性,这对矛盾在香港要更加激烈。绝大部分的香港家长,不会同意小球员以足球为职业。很多优秀的苗子,就此流失。

要解决这个问题,还得依靠港超俱乐部的力量,杰志又站了出来。伍健另设了杰志基金,以非盈利组织的身份,向香港马会申请资金,专项用于支持香港青少年足球的发展。他在香港建设了规模庞大的青训学院,引入巴塞罗那的教材,与西班牙球星大卫-比利亚合作,力求培养香港的本土英才。

伍健在介绍自己的规划时说过,“搞青训学院,并不是完全为了杰志。当然我不否认,我们会享受近水楼台的优势。但如果小球员不愿意为杰志踢职业,我们也非常支持他们离开我们,去其他球队。况且,杰志一年最多只能吸收2、3个球员进一线队,其他那么多好球员,不可能浪费掉。我做这个青训学院,更多是为了香港足球。”

培养出属于香港的球星,把球迷、赞助商重新请回球场,让球员这份职业在家长的地位提高,这是振兴香港足球的唯一路径。伍健曾说:“足球是关于偶像,关于英雄的。”

弗兰是港超炙手可热的球星,偶像效应不可忽视。

未来,挑战依然很多。由于东方和杰志在亚冠的成绩没能再进一步,中国香港代表队又输给朝鲜失去了2019年亚洲杯的入场券,港超的亚足联技术分将大幅下滑。现在已经可以肯定,明年的亚冠,港超冠军无法直接进入正赛,要从附加赛打起。附加赛,他们会遇到中、日、韩的联赛球队,要重返亚冠,困难重重。

不过,尝过亚冠首胜的滋味后,杰志和香港足球的信念更加坚定。杰志的俱乐部工作人员说:“就拿我们自己的情况来说,从整个球队的运营情况,都能体现出我们长期搞好杰志,搞好香港足球的决心。即便未来有挑战,但我们还可以踢亚冠的附加赛,还可以踢亚协杯,这些都是很好的平台。总的来说,我们对于未来的态度,还是比较正面的。”

也许,改变已经在发生了。曾经,港超的看台上都是中老年大叔在聊天打发时间,但现在,明显能看到越来越多年轻的面孔来到球场,为本地球队欢呼。

谁拥有年轻人,谁就拥有希望,港超,还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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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xeeg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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