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界波]当情怀触礁现实 贾秀全因爱离开建业

文/应虹霞

每一座球场，注定都有它的故事，它的信仰。对于近年的建业航海，它的故事，叫做专治不服；它的信仰，名曰贾秀全。

牧歌般的一幕，在某一天戛然而止：2017年6月3日，建业官方发表公告，主帅贾秀全辞职。

金元裹挟的中超大潮面前，理想主义者曾尝试以一臂之力，捍卫中小俱乐部的生存与尊严。当情怀触礁现实，主动引咎选择离开，或是他对建业最后的爱。

当理想vs金元 中小俱乐部应该何去何从

一边是再三挽留，一边是去意已决

六一儿童节，一个本该以快乐为主旋律的日子，却拉开中超史无前例的下课潮：6月1日，苏宁主帅崔龙洙下课；2日，国安教头何塞下课。3日，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名字，钻入了建业球迷们的耳朵。

那是他们的信仰，贾秀全。

事实上，端倪在前一天就清晰可辨。6月2日，建业主场1比1打平广州富力，禁赛期满复出的贾秀全在赛后发布会说出了一连串的感谢，无异于告别演说。

“从2014年接手建业，一是感恩，二是感谢。感恩胡总给我们教练这个平台，能够全力安心在这里工作。感谢所有爱我，关爱我的球迷，对我都是支持。感谢球队对我的支持，团队的支持。这些年一直没有忘记感恩感谢，感谢河南球迷、全国媒体，对我老贾的支持。”

细心的人们关注到，就在当天，贾指导与俱乐部老板胡葆森吃了一顿饭——一边是再三挽留，一边是去意已决。

6月3日18时许，建业官方发布公告：“由于各种原因，河南建业在中超联赛2017赛季十二轮赛后成绩不佳，保级形势严峻。为此，主教练贾秀全指导主动提出承担主要责任，辞去河南建业队主教练一职。投资人和俱乐部再三挽留未果，决定同意贾秀全指导的辞职请求。”

2017赛季12轮战罢，建业1胜5平6负仅积8分，深陷降级区。这样一份成绩单，由主帅背锅，或也是职业足球的宿命。一名俱乐部高层就表达了不舍又无奈的心情，“竞技体育如此，尽人事听天命。祝福彼此好运！”

这或许是贾秀全最后一次以主帅身份出席建业的赛后发布会

知遇中原，士为知己者死

“人生就像坐公交。有的人很窘迫，总处于推搡和拥挤之中。然而与悬挂在车门上、随时可能掉下去的人相比，似乎又感欣慰。”

6月2日，很少在朋友圈露面的贾秀全，这一天罕见地连转三篇鸡汤。这段自诩宽慰的文字，多少道出了他眼下的心境。

士为知己者死过，这就足矣——“胡总”胡葆森，这个贾秀全在最后的发布会上仍念念不忘的名字，正是他的知己。

地处中原，经济欠发达；然而，一亿河南球迷却需要建业，需要一支中超球队寄托他们的乡情与激情。深谙个中情结的胡葆森，这一投资河南足球，便是二十载。迄今16支中超俱乐部，建业是其中唯一未更换过投资人的，独此一家。

胡葆森的情怀，感染着贾秀全。在现实的小投入，与谋求“先保级，再争取更好名次”的理想间，贾秀全被寄予了全面的信赖：从引援、打造球队战术风格......他深知，某种程度上，这家中小俱乐部，是把自身命运都托付于己了。

贾秀全义无反顾地从北京南下了。那时，航海体育场出了名的“烂菜地”尚未整饬一新，球场甚至未配置规范的夜间照明。这些，都没能挡住一颗回报知遇的心。

这是一场单身赴任。在笔者有幸与贾指导对话的数次面对面中，有名的型男贾导，因为全身心扑在工作上，往往身着建业队服，颈间搭一条建业围巾，简单有型，神采奕奕——中超本土教练，罕见有这样的配搭，看得出贾导对建业的钟爱与骄傲。

“过了追求物质的年纪。”63年生人的贾指导淡淡地说。诚然，对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在中国球员中率先旅欧，此后在日本联赛年入数百万，坐拥“天价”年薪的他来说，选择建业，更多地是一种精神追求。

贾秀全一度是中超帅位最稳的主帅

只选对的不选贵的，同理心助他俘虏外援心

贾秀全的到来，让建业成了“巨人杀手”，专治各种不服。地处中原的航海体育场化为“魔鬼”主场，令BIG7们不敢逾越与小觑。球迷们常说，贾导有多受人爱戴，听听我们在主场的虔诚高呼，就知道了。

贾秀全是这座球场的信仰。某种程度上，他也是这家俱乐部的信仰。

“只选对的，不选贵的。”是贾秀全秉持的引援思路，“至少从我上任以来，建业引援上的思路就是引对的、实用的，引适合自己打法的。”通过自身犀利的洞察力，引进高性价比球员，这在动辄狮子开口一味向投资人索求高投入的中超，堪称一股清流。

地处中原经济欠发达地区，没有北上广的繁华和竞争力，建业靠什么吸引外援们前赴后继？面对外界的困惑或艳羡，贾秀全在一次与笔者的交流中，透露他曾悉心琢磨过这个问题。

“我当过外援，知道外援们的想法和需求。”1984年夺得亚洲杯最佳球员和最佳射手，此后赴南斯拉夫贝尔格莱德游击者、日本大阪钢巴效力的中国留洋先驱......球员时代丰富的外援经历，让贾秀全与外援们沟通时，天然地多了一份同理心。

在加盟之前，贾秀全会明确告诉外援们：郑州是一个古老的城市，有数千年的文化，比不上北上广的繁华，“但有很好的球场，有厚道宽容的球迷和媒体；你们如果到那边，能接受建业这个平台，可能会让全中国球迷认识你们。”

“对症下药”的贾秀全，就这样满载而归。而巴西中场伊沃从韩国加盟中超之后，在贾秀全的悉心调教下，身价翻了数十番，实现了自身价值最大化。

2015赛季，这支小投入中原球队成功取得了中超第五，伊沃被公认“中超性价比最高外援”。2016赛季，中超16队在冬季转会窗狂烧25亿，某球会更以7.6亿领衔豪购7强，而建业却成为这场不计血本的军备大赛中，“产出远超投入”的赢家之一。

业内公认，贾秀全为建业探索了一条中小俱乐部在中超的生存之道，而贾秀全自身，也毫无争议地，成为中超最好的本土教头。

低调学霸怒怼记者 当骨子里的傲骄遭遇焦虑

“建业的冬天，到了。”牧歌般景像的终结，并非一日之寒。事实上，早在今年开年之初，贾秀全就敏锐地预感到，平民球队的生存空间，正在日益遭受挤压。

2017年初，在愈演愈烈的中超军备面前，建业破天荒以800万欧引进捷克中场大师多奇卡尔，引进了非洲“小黑”巴索戈、叙利亚的萨利赫。内援层面，是一水儿的小字辈：身高超过2米的高中锋杨昌鹏，1997年出生的胡靖航，中超的“一高一小”；来自武汉的边后卫柯钊，湖南湘涛的陈子介......新赛季首轮比赛3月5日揭幕，建业再次“压哨”亮相全部外援。

“3.1”当天的外援见面会上，贾秀全调侃着“让大家着急了一把”，但“精挑细选”，“相信能进建业的球员，都是最适合建业也是最好的球员”的措辞背后，是竭尽心力的付出。

中超主帅是一份“高危职业” 谁也不例外

但那时的贾秀全仍是躇踌满志的，一心想把手中的牌打好。此后，多米奇卡的表现迟迟难与伊沃媲美，昔日摧枯拉朽的青春风暴也未能适时刮起......

随着阅历的增长，贾秀全近年来锋芒收敛，低调务实。“学习”两字不离口的他，在中超江湖有了“学霸”的名号。

但骨子里的他，是血性，不服输的，更是骄傲的。这样的血液，遭遇日复一日的现实焦虑，无法不爆发。

于是，便有了所谓的“点赞裁判”，“怒怼女记者”一幕。

4月28日，中超第7轮，建业主场2比4不敌恒大。赛前，因不满裁判两粒点球判罚，贾秀全向裁判组竖起了大拇指；赛后发布会面对女记者的提问，反呛对方，恒大踢得好吗？

也是在这次发布会上，贾秀全罕见公开自曝：我21岁就拿过亚洲最佳运动员，有谁拿过没有？然而，似乎连他重重强调的“双佳”——亚洲杯最佳运动员和最佳射手，这两个当下中国球员难以企及而又份量极重的荣誉，在85后、90后的年轻一代媒体人看来，都已是尘封远古的往事......

不跟至亲计较，理想主义者最后的温柔

此后的发展众所周知：禁赛三场，罚款15000元。复出后再战，第11轮客战鲁能2比3惜败，第12轮1比1打平富力，迄今12轮难求主场1胜。就在当晚的赛后发布会上，贾秀全表达了一连串感谢，暗示离别。

未来贾秀全何去何从，在6月2日发布会上也似乎提前有了暗示：“大家是不是很期待我的去处，这几年工作难言尽善尽美，但问心无愧。至于我的去处，尊重投资人的意见，尊重俱乐部的意见，尊重球迷的意见。相信大家很快知道，谢谢大家。”

也是在当天，在贾秀全罕见转发的三篇鸡汤中，出现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人量大福大，怎么可以跟自己的至亲计较呢？

金元裹挟的中超大潮面前，理想主义者曾尝试以一臂之力，捍卫中小俱乐部的生存与尊严。当情怀触礁现实，主动引咎选择离开，或是他对建业最后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