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威(微博) 特约评论员 CCTV新闻频道记者
足球方案的传闻一直不绝于耳，但当它真正发生时，我才突然回过神来：中国足球真是要摊上大事儿了。也是这个时候，我才真正意识到，2014年5月央视、新华社同时做的大规模的足球调研，原来就是在为这次改革方案的制定打基础。当时，这个调研任务，高层委派给了央视新闻中心，而不是体育中心，定的基调是“只讲问题，不讲成绩”。可见，中央层面也是希望将足球的发展，脱离行业讨论，从更社会化的角度审视中国足球的改革。
回想过去一年，有关《方案》出台的蛛丝马迹也逐渐被串联了起来。比如高层几次召开的足球座谈会，比如校园足球工作从体育系统到教育系统的移交，比如去年年底进行的2015全国体育局长工作会上，国家体育总局局长刘鹏提出的今年要在体育系统内推行协会改革，其中中国足协的改革是最重要的综合试点。但在当时，可能并没有太多人会意识到，中国足协即将同体育总局脱钩，不设行政级别，这样触及体制的大胆想法能够最终得以实施。
对于《方案》所提出的改革方向和内容，我想不会有人有任何的异议。顶层设计、细节实施一应俱全，而且恰恰戳中了中国足球落后的本质原因。但如果因此就认为，这些改革举措都是为了推进足球这个体育项目在中国的发展，以至于有些其他球类运动的记者、球迷在为他们钟爱的体育项目鸣不平，那只能说，这样的目光实在是短浅了许多。
《方案》所要解决的是用社会化、市场化的方式发展足球。因为事实证明，我们用专业化的方式不可能搞好足球了。足球是全球职业化、普及度最高的运动，全球人民都在玩儿。所以中国人要想实现弯道超车，就得不仅按照全球统一的规则，并且还得动用强大的国家资源来玩。篮球呢？虽然中国篮球职业化开展得不错，但说实话，篮球一直都是被中国高估的运动。记得在伦敦奥运时，篮球馆只是个临时馆，使用之后计划拆除卖给里约奥运继续使用。在问到为什么这么做时，英国人说，“我们英国人并没有这么喜欢篮球，有一个千年穹顶体育馆就足够了。”想想看也确实如此，除了美国，全球最喜欢篮球的要算是菲律宾人了吧。这些全球化程度没那么高的运动，其实很适合用举国体制开展。中国体育在奥运会上成功的经验，说极端点，不就是找到像女子举重这样，别人不玩儿，但我们花重金砸出响儿的冷门项目吗？
那些说“楚王好细腰”的人，也要自我反省一下。中国现行的“集体领导制”，在决策上是由一个集体或机构整体负责，而非一人决定。足球即便有最高领导人的个人喜好，但任何一个睿智的领导人也不会仅仅因为个人喜好，就将之上升为国家行为吧？国家决定发展足球，显然有更高层次的想法。
中国现在的经济实力毋容置疑，但软实力却差得太远。相比于那些中国图书被翻译成多少个版本、中国电影在多少个国家上映，超越了语言与地域的足球运动才是真正的软实力。经常有人说，体育就是“和平年代的战争”。试想一下，十年之后如果中国足球可以反复蹂躏日本足球，中国人还需要用一部部抗日神剧，手撕鬼子这样的方式找自信吗?我觉得，中国人因为中国足球得到世界的尊重，并非是一种妄想，你没发现每到世界杯年，人们才会觉得美国是一个弱小的国家吗？
另外一个更重要的是，《方案》从开始就强调了，足球改革也是其他体制改革的一个试验田。引用国家行政学院最近发布的《行政改革蓝皮书》里的表述，“未来的改革，取消企业和事业单位的行政级别，政府不崇尚行政级别，而重视公共政策的决策、执行和监督，才是重点。”此前进行的文化体制改革，国有企业改革等，虽然将机构推向了市场，但行政级别依然保留，“按照行政级别方法来管理国有控股企业，依然是计划经济的做法。过去的改革中，一个计划经济的部门，被拆成几个公司，还是副部级。实际上是企业走出了政府，但依然是很多‘二政府’，依然是机构林立，只是换了一个’马甲’。”
对比之下，你就会发现这次足球改革，“中国足协同体育总局脱钩，不设行政级别”这个举措的步子之大，试验性之强。无论是“脱钩”这项机构改革，还是作为社团法人独立运行的社团改革，都是触及到体制层面的深层次改革，而且这样的改革没有先例。以至于我们在对总局和足协的采访中反复听到，“抓紧时间研究落实，探索如何脱钩”这样的表述。
接下来，最考验体育总局以及中国足协智慧的，是中国足协机构如何重组，领导机构如何产生。有人希望足协主席的产生能够通过选举实现，而非任命，在我看来这或许短期内无法实现。更现实的做法，也许是类似于香港2017年的普选规则：通过提名委员会提名后再经由选举产生。也有人担心，中国足协现在的体制内员工未来该如何抉择——拥抱前景广阔的市场？但这是否就意味着放弃可能已经奋斗了半生的行政级别？不过，如果参照“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这个在文化体制改革里反复被实践的原则，给留在中国足协的体制内员工保留行政级别和待遇，可能是更现实的做法。
也有人说，将足球玩得这么纠结，是不是太复杂了？我身边有很多妈妈问，为什么要让孩子踢球啊？踢成罗圈腿可不行！我儿子以后要当大长腿科学家；也有女编辑认真问我，这么多人抢一个球有意思吗？一人一个球玩不行吗？说这些话的人，都是大都市的女知识分子，这些城市中的精英尚且如此，所以你说，没有行政的力量，足球真的是在中国可以自然生长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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