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石赛玉
2009年1月31日，猛龙和雄鹿的一场球，第四节打到还剩3分22秒，猛龙后卫何塞-卡尔德隆被犯规了，接着执行两个罚球。第一球就有些不祥之兆。虽然卡尔德隆罚出去的球最后还是滚进篮筐，但球一开始却重重砸在篮筐后沿；罚第二球之前，卡尔德隆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耸肩，然后按照惯例拍三下球，将球罚出——球却明显偏向左侧，力度也过重，最后滚出框外。立刻回防的卡尔德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直张着嘴。
这球之前，从2008年4月11日猛龙和篮网比赛首节开始，他已经连续罚中了87球；卡尔德隆的目标是连续罚中88个球，但他还是失败了。没人关注卡尔德隆的遗憾，赛后战报主写当时还为雄鹿效力的安德鲁-博古特复出后拿到13分、8个篮板，对卡尔德隆只字不提。只有西班牙人清楚，自己心里有多痛。
连续罚中87个球，已经是很伟大的成就。在纪录延续的时间里，卡尔德隆经常会连着两三场比赛没有得到罚球；但只要他有了罚球机会，卡尔德隆就总能找到节奏，牢牢把握，用罚篮换分数。可在纪录中止后，他再也无法赶超迈克尔-威廉姆斯连续罚中97球的NBA纪录；8是他的幸运数字，卡尔德隆没能实现对自己的诺言，连续罚中88球以上，这场和雄鹿的比赛一打完，他气得一晚没睡好觉。
第二天，缓过神来的卡尔德隆有了新想法。既然没办法超过迈克尔-威廉姆斯，他就立下一个新目标：成为单季罚球命中率最高的NBA球员。在2009年1月，也许并没有多少人相信，卡尔德隆能超过1980-81赛季的凯文-墨菲，在一个赛季里投出比95.8%更高的罚球命中率；但卡尔德隆恰恰是个不信邪的人。
【自信的力量】
在ACB（西班牙男篮联赛）征战的第一个赛季，卡尔德隆的罚篮命中率不过将将65%，受到刺激的他每天都要练习近千个罚篮；在他2005年登陆NBA后，头两个赛季的罚篮命中率都已超过80%。不过，卡尔德隆对这样的命中率还是不算满意。第三个NBA赛季，他把罚球命中率提升到九成；第四个赛季，也就是2008-09赛季，他还想更进一步。
NBA名宿、以精准的倒马桶式罚球闻名于世的里克-巴里注意到，那个赛季的卡尔德隆，在走上罚球线时，全身上下洋溢着自信的力量，让他恍然间看到先前自己的模样。“我敢打赌，何塞现在肯定认为自己能命中所有罚球，”巴里当时评论道，“人们可能会认为，他因为追逐历史纪录，身上会有压力，但当人自信的时候，是根本不会感受到任何压力的。”
那年的卡尔德隆，心态的确是这样。罚球连续命中纪录延续时，报纸上说他每多进一球，心理负担就越重，对此卡尔德隆的看法是：“罚中一球不过就是多得一分，有什么好紧张的（当然，他的纪录中断在87这个数字上，还是给人口实）？”他说自己和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一样，并不是生下来就擅长罚球，只不过是靠着数以千万记的练习，才逐渐找到罚球“感觉”，肌肉再也忘不了出手时的记忆。
巴里说，最优秀的罚球手，一旦站在罚球线上，脑子里就会一片空白，只记得每天都练习的“全套”动作。卡尔德隆的“全套”动作是这样的：接球前先伸展手臂，接球后深呼吸，然后再连续拍三次球，将注意力集中在篮筐上，最后出手。卡尔德隆的罚球手型、球出手之后的双手跟随动作都很标准，出手力度也非常恰当，在这种情况下，罚球很难不进。
可卡尔德隆毕竟不是机器，而是活生生的人。只要是人，就会紧张，就会有丧失信心的时候，就会出现动摇，就会麻痹大意，甚至自毁长城。2008-09赛季，卡尔德隆一共只罚丢了3个球，你想象不到，他究竟克服了多大困难。
有一个困难，专属于卡尔德隆自己，左手受伤。2009年3月25日时，又是打雄鹿，卡尔德隆的左手在第一节就出现脱臼。余下的常规赛季，卡尔德隆都把左手无名指与中指固定在一起打球，也忍着痛苦罚球。他什么也没有说。
有一个困难，联盟里谁都会碰到，就是客场篮筐背面坐着的那些“干扰者”。每支球队的主场，都有一些立志于干扰对方球队球员投篮的狂热球迷。那个赛季里，卡尔德隆是他们集中干扰的目标。波特兰有个叫罗伯-埃姆斯的年轻男球迷，每逢开拓者比赛，他总会穿上特制的、花花绿绿的“罚篮干扰男”T恤，至少在赛前花一个小时进行“数据分析”，总结对方球员的罚球习惯，并酝酿“个性化”的干扰词，诸如对理查德-杰弗森大吼，“别说总统（美国有过一位杰弗森总统），你连个市长都不是！”
那个赛季，在埃姆斯在玫瑰球馆“发威”的下半场比赛中，开拓者对手的罚篮命中率要低了足足三个百分点。卡尔德隆运气好，当季唯一一次去波特兰打客场，全场没有罚球；可他在其他一些球馆中遇到的干扰，并不比在波特兰感受到的要少：这个赛季，卡尔德隆在2009年2月一场对黄蜂的客场比赛里，就丢掉了一个罚球。
有一个困难，全人类都会碰到，那就是无法尽善尽美。卡尔德隆在2009年3月一场主场与步行者的对决中罚丢一球，他赛后说“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因为实在没有谁能保证永不罚丢，不管是在主场，还是客场。他这么说是有道理的，就像2013-14赛季，卡尔德隆在常规赛开始一个月后罚丢的第一个球，是在连进两个三分后罚丢的，听上去不可思议，但就是切实地发生了。
回到2008-09赛季，友善的篮筐还救了卡尔德隆不少次。2008年12月一场猛龙和国王的比赛中，卡尔德隆有一次罚球，差点就没进。当时他罚球时身体稍微有些前倾，球先是砸到篮筐后沿，又反弹到篮筐前面，最后绕筐转了好几圈才落进网中。关于这一球，里克-巴里说，真的只能说卡尔德隆的运气太好。
【尾声】
外行人都以为，罚球是篮球场上最简单的投篮。可又有谁能真正体察罚球者为了投中球而付出的一切呢？
他要调整节奏，从激烈运动的比赛中平静下来；他要诱骗身体找回与罚篮有关的肌肉记忆；他要完全忽视场边球迷的疯狂呐喊；他要避免疲劳带来的动作变形；他要在10秒钟内搞定一切，除他之外，球场上和球场边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就像AV男演员工作时的场景一样——罚篮时，他要尽量将世界简化为自己和篮筐……然后他还是要经历罚球不中，经历沮丧和伤感，哪怕像雷-阿伦那样伟大的投手，在若干场比赛最后时刻两罚不中之后，也无法避免这样的经历。
罚球这么难，但卡尔德隆还是在2008-09赛季，罚出154球，命中151球，以不可思议的98.1%命中率，成为NBA历史上单季罚球命中率最高的球员。他整个赛季只罚丢了3个球。不信邪的他成就了一个神迹。
篮球作家比尔-西蒙斯说，这大概是最难被打破的NBA纪录之一了。那些在罚球线上纠结、紧张、念过各种各样古怪咒语、做过各种各样准备动作的球员，想必会赞同这个观点。
【卡尔德隆简介】
何塞-曼努埃尔-卡尔德隆-博拉略1981年9月28日出生于西班牙巴达霍斯塞雷纳新镇，司职后卫，在NBA先后效力于猛龙、活塞和小牛队，并长期是西班牙国家队成员。
卡尔德隆的注册身高为1.91米，体重约为95公斤，进入NBA之前，他曾在西班牙男篮甲级联赛的巴斯克尼斯亚队效力三季。2005年8月3日，没有经过选秀的卡尔德隆与猛龙签约。NBA菜鸟季，卡尔德隆的表现并不算亮眼，场均只能贡献5.5分、4.5次助攻和2.2个篮板。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卡尔德隆随后取得巨大进步，在2008-09赛季达到 高峰。当赛季，卡尔德隆成为猛龙队史助攻最多的球员，并在2009年3月29日猛龙和公牛的比赛中，以单场19次助攻追平猛龙队史单场助攻纪录。此外，他还在这个赛季创造了NBA单季罚球命中率最高纪录（98.1%）。
迄今为止，卡尔德隆的生涯场均数据为10.2分、7次助攻，投篮命中率为48%，罚球命中率则高达87.6%。他在场上作风稳健，助攻失误比极高，投射命中率也值得信赖，深为NBA教练欣赏。离开猛龙后，卡尔德隆曾为活塞短暂效力一年，2013年夏天，卡尔德隆转投小牛，开始一段新征程。
卡尔德隆的国家队经历十分辉煌，他曾经帮助西班牙男篮在2006年世锦赛上夺冠，完成历史性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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