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控球打法独孤求败 足球王朝比肩意法德

西班牙王朝

一个球队，要统治国际足坛多久，才能被称为王朝？无论如何，西班牙都已经取得了震古烁今的成绩：2008年欧洲杯，2010年世界杯……他们已经是一个可以与足坛历史上的巴西王朝、德国王朝、意大利王朝、法国王朝相提并论的王族徽章。而距离超越群伦，也只差一步了：再拿下2012年欧洲杯，他们就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连续拿到三届大赛冠军的球队。

在本届欧洲杯的西班牙身上，我们看到了一丝帝国高墙上的最初裂缝。2007年，美国《大西洋月刊》主编克伦·墨菲出版了一本轰动一时的书《我们是罗马吗？》，副题是《一个帝国的没落和美国的命运》。此书把美国与盛极而衰的罗马帝国进行了诸多比较，认为双方都拥有辽阔的领土和多样的人种，是当时地球上最强盛的帝国，并不断对国外进行穷兵黩武的干涉，但内部却面临着种种危机。

事实上，历史上众多王朝的覆灭，都有共同的特征：起初看上去无懈可击，颠扑不破，风流繁华；然而渐渐地，帝国内部因为长久的安逸而开始腐朽从生，只是在凭借巨大的惯性继续前行；最终导致崩溃的很可能只是一个偶然的事件，一次小小的失误，但对帝国的不满情绪就像野火般四处燃烧，最终导致局面无法收拾。

除非上帝的天堂帝国，所有地球上的人间帝国都是要覆灭的，这是万世不易的规律：或许是时代变了，而帝国不变；或许是帝国的变化，不如他们的仇敌变化快，毕竟帝国的存在总会催生敌人。多年过去后，人们缅怀历史的斜阳荒丘时都会发现：造成帝国崩溃的内因外因其实由来已久，值得奇怪的不是帝国为何会崩溃，而是帝国为何拖延了这么久才崩溃。

西班牙足球在这五六年间横行天下：无论是国家队还是俱乐部，均以所谓的Tiki-Taka足球自豪于世。正如西班牙主帅博斯克(微博)26日在顿巴斯球场的新闻发布厅里所说的：“足球总是存在一种一段时间内时尚的打法。今日的时尚，是西班牙、荷兰和德国在上届世界杯上确立的，那就是高度富有组织的传统打法。”

据考证，Tiki-Taka这个词的最初出典可能来自于前西班牙主帅克莱门特，是拟声球员之间传球的声音。不过克莱门特的最初用法是贬义的，因为他认为只是反复倒脚短传控球而带不来进球的话，那传控是无意义的。但此词深入人心后，人们已经忘掉了它本来的贬义，而成为了一个绝对褒义词。

本届欧洲杯，西班牙的传控继续精彩，但不少球迷和球评却开始觉得困倦了。他们为此创造了一个叫做Tiki-takenaccio的新词：这是将Tiki-Taka和代表意大利链式防守的Catenaccio结合起来后生造的一个词，形容的是西班牙队令人窒息的传控，完全不给对手进攻的空间；用传控来“饿死”对手的前锋，这是西班牙的防守策略。很聪明也很科学，但确实容易让场面变得沉闷，西班牙此前四场比赛两场只进一球，并非偶然。

4年前西班牙点球战胜意大利晋级半决赛时，阿根廷人巴尔达诺曾称赞西班牙：“这个国度给了我们堂吉诃德 ，现在他们也终于看清了意大利人不是巨人，而只是风车。”但现在，西班牙人就像球场上的风车，在吸引着众多外乡的堂吉诃德以骑士的名义扔下挑战的白手套。而中立球迷的感情票，也总是容易投给堂吉诃德。

西班牙其实也应该感到了这种情感风向的转移。在赛前新闻发布会上，西班牙国家电台五台的记者就问到：“你们对法国的比赛前，有批评说西班牙的风格沉闷，你会认为这是一种对西班牙的缺乏尊重吗？或者你会认为这只是嫉妒？”伊涅斯塔(微博 数据) 回答得很漂亮，“这不正是足球伟大之处吗？我们不可能在所有事情上都保持一致意见。每种意见都值得尊重，也可能都是真的，但如果对手不准备进攻，只担心自己会不会丢球，后防不留空间，很显然比赛不可能像两队都投入进攻、打得很开放那么有吸引力。”

葡萄牙从开场就没有死守，这杜绝了西班牙的借口。开场2分钟，纳尼就从皮克(微博 数据)脚下断球后传给了韦洛索，由后者完成了全场第一脚射门。上半场葡萄牙射门4次，射正2次，均比西班牙要多。上半场葡萄牙2次大脚，西班牙却有14次大脚，葡萄牙的紧逼压迫非常奏效。评论席上有人开玩笑：“很想知道法国主帅布兰克现在怎么看，他是否会想像葡萄牙那样，打出更少害怕的打法？”

和我们普通人的想像不同，伊比利亚德比并没有兵戎相见、你死我活的内战气氛：葡萄牙在历史上曾经和西班牙结成近百年的“伊比利亚联盟”，领土更广阔的西班牙顶多觉得葡萄牙人有点“乡气”，但据葡萄牙语同事王磊(微博) 说，其实真正势同水火的反而是同说葡语的巴西和昔日宗主国葡萄牙。

在赛前的新闻发布会，有一个操英语的记者提问：“您能否谈谈西班牙和葡萄牙之间的竞争恩怨，是什么样子的？”内格雷多笑了：“我觉得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不错，肯定的是我们和葡萄牙的关系要比和法国的好（全场笑）！我们不会去考虑太多这些东西，毕竟这只是一场比赛。两国之间的关系现在很好，赛后还会很好。”

内格雷多的历史学得不错：事实上发生在1808-1814年间的“半岛战争”，被西班牙人视为独立战争，当时就是拿破仑治下的法国为了教训和英国继续通过海上贸易的葡萄牙，借道西班牙进占里斯本，最终拿破仑废黜西班牙国王，引发了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联手抗法，这是两国历史上的一段佳话。

不过，这一晚两牙相争，必有一伤。有意思的是，2012年欧洲杯先是不利于“兰字辈”：东道主波兰、乌克兰、荷兰、爱尔兰、英格兰等名字带“兰”的球队相继出局。现在“牙字辈”又出现了对决：其实西班牙和葡萄牙的英文发音，都和普通话的“牙”有一定距离；这两个航海民族的国名，最初都是从粤语或潮汕语翻过来的。不过翻译的误会，让“双牙会”也成就了很多中文的好标题。

顿巴斯球场当天并没有坐满，大片的空白座位非常扎眼，葡萄牙球迷略多一些。开赛前1个半小时，西班牙队到场地内来视察时，受到场内西班牙球迷最热烈欢迎的是阿隆索：当摄影师在现场大屏幕上给了他脸部大特写时，场内不多的西班牙观众为这位在对法国的比赛中独入两球的英雄欢呼，也惹得阿隆索笑了。

不过开哨前后，葡萄牙球迷的喊声显然更为响亮。热身时C罗(微博 数据) 带队率先冲入球场，也引来了大片的掌声。一旦裁判有不利于葡萄牙的判罚，嘘声也更加刺耳。看台上甚至还有巴西的国旗，这显然是来支持葡萄牙的！

这一天的顿巴斯球场新闻中心，离别的味道非常浓厚：相处了一个夏天的志愿者们纷纷给各自的制服签名留念，还有一些在拍合影。此役之后，顿巴斯球场新闻中心就要关闭，2012年欧洲杯的主办城市将剩下最后的华沙和基辅。此去山长水远，应该互道珍重。而葡萄牙和西班牙，也必须要走一个了。

一直跟队葡萄牙的同事王磊刚到新闻中心就和我说：他碰到西班牙著名球迷、大鼓马诺罗了，“这是个吉兆，因为8年前西班牙和葡萄牙那场比赛前，我也碰到了他。”8年前，西班牙正是在里斯本0比1被葡萄牙击败，小组出局。似乎还嫌这个支持葡萄牙的理由不够足，王磊又说：“另外，我还碰到了8年前葡萄牙欧洲杯时碰到的赞助商代表，你看这有多巧！”

一支球队这一晚生离，有的人却是死别。这场比赛前，传来了曾经在利物浦(微博 数据) 效力的西班牙23岁年轻球员米基·罗克因罹患骨盆癌去世的噩耗。西班牙阵中像布斯克茨等都是罗克的好友，法布雷加斯和拉莫斯均表示希望能在赛前为朋友默哀一分钟，并臂缠黑纱比赛。不料，开赛前却传来了欧足联拒绝给予一分钟默哀的消息，欧足联随后试图澄清：“欧足联必须强调，我们没有接到西班牙足协的任何相关要求。”

赛前卡西利亚斯和C罗宣读的也只是欧足联反种族歧视的“尊重”运动的宣誓，看台上也不少球迷举起了相关的标语牌。按照西班牙足协的说法，他们的口头申请被驳回，有何理由再书面申请？

而小组赛法国对瑞典比赛前，两队曾为法国著名足球解说员、普拉蒂尼的好友罗兰的去世默哀一分钟，欧足联为何厚此薄彼？欧足联此前对露出内裤的本特纳罚款10万欧元，比那些有球迷犯下种族主义过错而遭到罚款的的足协还要重，已经引起非议，这一次恐怕还会引起不满。

伊涅斯塔表示，他们要努力为罗克去赢得决赛的金牌：“是的，比赛中我们会想起他和他的家人，那些因为他的离去而损失最大的人。如果可能，我们希望把进军决赛的胜利先给罗克，把冠军胜利献给罗克。”

葡萄牙此役身穿白衣。本届欧洲杯上他们首战对德国穿传统的红色球衣输球，次战对丹麦和1/4决赛胜捷克均穿着白衫，只有胜荷兰是红色。此役葡萄牙是理论上的主队，本来可以先挑自己的红衫，但葡萄牙却主动选择了白衫，同事小中的微博介绍：“友谊赛4比0大胜西班牙，葡萄牙就是白衫。”

比赛足足打了快90分钟，依然没有能分出胜负。英国记者发推表示：“从西班牙人的脸上可以看出，他们似乎已经不在享受比赛。”在竞技的 高峰停留久了之后，确实会让人疲倦，这也是王朝崩溃的可能原因。但西班牙的问题恐怕还不在心理上：他们第67分钟才有第一脚射正，比利亚(微博)的缺阵和托雷斯的状态下滑对他们的损失太大了。有球迷在推特上反讽：“西班牙式反足球！”

葡萄牙90分钟内有10脚射门，其中C罗就来了6脚，可惜他没有一脚射正。第90分钟，C罗在左路一次快速反击中，极佳位置一脚打飞，葡萄牙球迷发出惋惜的呐喊。赛前新闻发布会上，有一位乌克兰记者表示，乌克兰“95%的女性都喜欢C罗”，本托对于这种提问只好敷衍以对，“那希望这场比赛后那5%的女性也支持他！”但这脚射门显然不够性感。

打到加时阶段，观众开始沉默，连嘘声和掌声都在变稀少。每次大赛打到这个阶段，记者、球迷和志愿者都已经人困马乏。27日记者到新闻中心时，就发现一个志愿者柜台下面放着大大的软垫子，这显然是已经疲惫不堪的志愿者休息用的。直到第96分钟，西班牙球迷率先开始为球队鼓劲，大声欢呼“西班牙”并伴随鼓声，但葡萄牙球迷似乎没兴趣回应。

但西班牙队这一天似乎并不给力，少休息两天的体能劣势在最后的比赛中越来越明显。第104分钟，伊涅斯塔的一次绝好机会让西班牙整个替补席都跳了起来，但他们所有人的下一个动作则是痛苦的抱住自己的头。加时赛下半场C罗在拉莫斯逼抢下倒地，也引发了一阵西班牙球迷的嘘声。直到加时赛下半场最后5分钟，西班牙才算打出自己的真正风格，可惜时间已经不够了。

点球决战，阿隆索的点球第一个被扑出，紧接着穆蒂尼奥的也被扑出。伊涅斯塔和佩佩先后罚入，在中圈的阿隆索就像自己罚丢了一样突然向前趴到在地上，双方队员显然都太紧张了。双方球迷都在试图用嘘声干扰对方，但拉莫斯第4个点球打了一个小勺子，队友一度以为已经赢了冲上了球场。最终法布雷加斯和4年前对意大利一样，打入了全场的致胜点球，就此失去了罚球机会的C罗只能在场上无奈摇头。

西班牙王朝顶住了葡萄牙的反叛，杀入了决赛。但在这场比赛中，很多人看出了：西班牙是可以击败的。这是暂时的顿挫，还是结束的开始？或许我们还需要观察2014年世界杯的情况。但曾几何时法国队也曾是不可一世的霸主，现在呢？西班牙王朝也迟早要崩溃的，这只是时间问题。为了曾经的美丽，我们希望西班牙能坚持更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