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还没有来得及买一台能看电视直播的微波炉之前，西班牙国家德比就再一次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地要来了。不过，没有微波炉，倒不妨碍我深思一个哲学问题：如果穆里尼奥版的皇马(微博 数据) 战胜了巴萨(微博 数据) ，那就是足球的失败吗？换句话说，巴萨式的炫丽传控，真的就是足球的唯一正统吗？或者更进一步——足球，真的存在所谓的唯一正统吗？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在“银河宇宙大战”前夕，想到了同事王勤伯(微博) 的一篇旧文。那篇发表于本报去年6月的整版文章，有一个和巴萨踢法同样华美的标题:《请用艺术颠覆我—对巴萨的五种遐思》。我猜，勤伯在写作时肯定想到了龙应台的《请用文明说服我》。
勤伯的文章有一段名句：“巴萨的阿比达尔举起奖杯时，对手们听到巴萨在想象力的权位上俏皮地说：‘请用艺术颠覆我，请用创造反对我，请用美感击败我，请用价值说服我。’”记得我当时读报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一定要用艺术颠覆你？凭啥一定要用创造才能反对你？谁说的一定要用美感才能击败你？怎么就非要你定义的价值来说服你？”
为什么？能给个理由先吗？我承认，如今这支巴萨的华美绚烂，确实扛着足球世界艺术和创造的大旗，甚至代表着美感、抑或更玄学的某种价值。问题在于，足球是否就仅仅包括这些？难道只有这样的打法，才可以被叫作足球？这样的定义，是否反而把足球的“道”窄化了？凭借美的胜利，一定就比凭借力的胜利更高阶吗？
如果把足球比作我们更熟悉的武术，那么巴萨大抵就是武当派发挥到最高境界的太极拳，绵掌云手把对手套入一个一个圆圈，让陷入道中的对手精疲力竭口吐白沫而死。问题在于，阴阳相生的中国武术中，并非仅仅只有武当派一家独尊。古人说七步之内必有解药，武当自有自己的天敌：比如，至阳、刚强、威猛的少林派，以力胜巧，大拙不工，重剑无锋。
今天，假设有一个武当派的拳师说“请一定要用太极拳法来战胜我”，少林派小僧岂非要笑掉大牙，“凭啥我不能用易筋经一指禅？”孙子兵法云：“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在一场球赛中，巴萨对手当然没有义务用美感来说服你，因为美感正是巴萨的长处，也是对手的弱点。要以弱胜强，为什么就不能像毛泽东所说“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凭啥一定要掉入你的战略窠臼？你愿意艺术是你的事，但凭啥就要求别人一定要用艺术来说服你？
是的，肯定会有巴萨的拥趸说，“反巴萨”的打法就是“反足球”，这就牵涉到另外一个哲学问题：那就是，人们很自然地会认为自己支持的这一派才是唯一正义的。然而，这个世界并非那样黑白分明，你之熊掌完全可能是我之砒霜。像中世纪宗教裁判所那样“不仅不允许错、而且不允许对得不一样”，就过于专制了。
我们必须承认：足球有很多种踢法，巴萨是一种踢法的极致，但远非全部；反巴萨之道而行，未必就是异端、魔鬼路西法或者“反基督”。就像英国人最初发明足球时认为不应该有回传这种东西（协会足球其实脱胎于今日的英式橄榄球），可欧洲大陆、南美人把足球拿去后增加了很多传球打法，丰富了足球一样。
就拿18日晚斯坦福桥这场切尔西(微博 数据) 对巴塞罗那(微博 数据) 的比赛来说：切尔西全场控球率不到三成，而巴萨接近八成；切尔西传球只有194次，而巴塞罗那有782次，双方的传控不成比例；巴萨射门24次，切尔西射门只有4次，下半场蓝军甚至没有一次射门，双方之间的差距（20次）是本赛季欧冠(微博 专题) 之最；但在足球场上最管用的一个统计数字上，切尔西赢了，那就是1比0的最后比分。
是的，足球确实不仅仅看比分。是的，巴塞罗那的打法，确实是足球之美淋漓尽致的体现。可是，谁说切尔西众志成城的防守、奋战到底的顽强、一击致命的灵动，就不是另一种足球之美呢？参差多态，才是幸福的本源，也是足球的真谛。在这项运动中，或许本来就不存在唯一的正统。
如果皇马用皇马的方式击败了巴萨，他们为什么不能得到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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