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专栏作家王绍培述评 现在回想起袁伟民时代的女排，一切都那么称心如意。袁伟民的气定神闲，指挥若定，那种大将风度也许应该从美学的角度来谈一谈：是不是最优秀的教练的最高境界就一定呈现为一种美学呢？他的继任者当中，只有“铁榔头”郎平在气质上多少有点得到他的遗传。陈忠和的成绩算是不错，美就暂时谈不上，因此成绩无法跟袁伟民相提并论大家也会觉得是理所当然的。最近的教练王宝泉还没有来得及展现他的人格魅力就下课了——我假定他应该是有那种魅力的。
上个世纪80年代的体坛属于女排是无疑的。然后，女排则属于全中国人民。连街头巷尾的老太太都在谈论女排，她们也都认识了袁伟民和郎平，一起成为女排的粉丝。那是一个动不动就把某个体育项目跟国家民族的前途命运挂钩的年代，大学生尤其喜欢干这种事情。有一天我被看球看激动了的同学们惊醒，他们向楼下扔下了暖水瓶，据说还有女生把床单都点了火，大概是听说北大那边有人游了行，并喊出“振兴中华”，“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等等口号。那个年代看过球的人会珍视这样的记忆，好像女排就是他们的，甚至是被他们一手带大的……
所以，女排向来就不简单的只是一支球队，她们是一种精神，一种符号，一种资本。有国球之称的乒乓球不能享有类似的荣誉，其中的一个原因是，他们一直都很行，一直都在赢。再说小球终归是小球……只有女排被选为民族精神的表征，作为一种民族复兴的体育象征，这也就使得女排的队伍不好带了。就像一支英雄连队，虽然现役的队伍没有一个人打过仗，但他们也是英雄连队荣誉的天然的继承者。被这个光荣的连队看上的女孩子们，一到连队的荣誉室可能就会大量重温前辈的辉煌战绩，但结果可能是，她们把自己跟那些前辈一一对号入座，灵魂就此附体，恍恍惚惚还是那支30年前的队伍在世。女排就是这个样子，我们看他们打球，就觉得是一种光荣和骄傲在打球。每一个女排的姑娘们在扣球的时候，都像是郎平在扣球。然而，这其实是问题：因为，事实上，现在已经没有一个郎平。
王宝泉下课了。我们不知道谁会来接王宝泉的棒。不过，不管是谁上来，第一件应该做的事情，也许就是告诉现在的和将来的女排姑娘们，虽然女排曾经是一支光荣的连队，但跟在座的其实没有什么天然联系，她们是她们，你们是你们。你们不能“从她做起”，而只能从“我做起”。要做得绝一点，还应该告诉她们：其实你们什么都没有，也都不应该有，你们所有的只有一个字，那就是：零。顺便说一句，我认为中国乒乓球队一直很行的秘密其实是在这里：从零开始。他们其实从来就没有过去。于是真的就没有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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